大宋宣和遗事_伐燕云娇儿弄痴 摇前星妖道鼓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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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燕云娇儿弄痴 摇前星妖道鼓舌 (第1/3页)

    “哎,大王稍等,官家还未起身呢!”

    “不妨事,大官让让!”

    福宁殿外,大太监陈思恭装模作样地稍拦了拦来人——当今皇帝赵持盈最宠爱的儿子、十八岁的嘉王赵焕,就从善如流地让开,将他放入了皇帝的寝宫。皇帝向来宠爱这个儿子,要星星都不给月亮,现在只不过是趁皇帝睡觉的时候闯将进去,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福宁殿中一点儿恼怒的声响也没听闻,只过了一阵,皇帝约莫是被他闹醒了,向外传了内侍更衣。

    三十来岁的皇帝站在殿中,任人为他穿衣,他生得一副很是端雅韶丽的样貌,若笑起来,应当是很风流多情的,且他那一弯唇天生上翘,有一个浅浅的笑弧。但不巧的是,他此刻正闭着眼睛,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散着一种没有睡饱的怠惰气息。

    受懒散这种氛围影响,为他穿衣的宫娥仿佛乞巧似的,慢吞吞地给皇帝穿衣服。这一下把旁边等着的赵焕着急得不行,连声道:“快点儿呀!”

    宫娥被他催促得手抖,盘在皇帝腰间的玉带怎么也扣不上,赵焕连忙将手上的东西一放,对那宫娥摆手道:“你去吧,我来!”

    宫娥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皇帝,慌忙垂首退开。赵焕便冲上前去,三两下将腰带胡乱系好,就开始拉起皇帝的袖子让他睁眼看自己带来的宝贝。

    感受到衣袖间的拉力,持盈这才半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条歪扭如蛇的玉带。他昨天同人厮混晚了,精神很是不济,自然也没什么好气:“大清早的胡闹什么!”

    这种程度的嗔怪对赵焕造不成任何影响,当然了,如果换成他的大哥、太子赵煊的话,此时恐怕已经诚惶诚恐地请罪了。但赵持盈对他宽容太过,他将皇帝的怪罪当成耳旁风,还是专注于献宝:“爹爹快来看我画的画吧!”

    皇帝雅好诗画金石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自他登位以来,朝野间多有以翰墨晋身者。赵焕要做皇帝最爱的儿子,自然也得在笔墨上下功夫。

    持盈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他对儿子的绘画水平实在是有着清醒的认知。而赵焕兴冲冲地将卷轴铺开,铺着铺着,福宁殿中的案几已经不够他发挥了,几个内侍慌忙上来替他将画卷展开,竟足足有三十余尺,画上的是一幅泛着金粉的青绿山水。

    正午阳光穿窗而过,照得画金粉灿灿,画卷上的江河山水一起发出了金光,仿佛置身仙界。持盈笑了一声,并不太为所动,只问道:“怎么想起来临摹这幅画?”

    这幅画的原作者,是翰林画院中的王生希孟。当年持盈爱他之才,亲自指点他笔墨技法,而他也于十八岁时画出了《千里江山》以回报。当年持盈看了即下论断“此画足以垂之千古。”从此便与王生以师徒相处,多有相谐。然而,王生刚作完这画,就奇异地一病不起,至于英年离世,只留下这一卷画传世。

    持盈见此画便思故人,颇多伤感,将它赐给了丞相蔡瑢,从此不再提及此画。

    斯人已逝,持盈自然不可能于七八年后再行感伤,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好,这画是蔡瑢藏着的,他竟然也开始和赵焕结交了吗?

    赵焕浑然不觉父亲的心思,只撒着娇道:“爹爹看我画得如何?”

    他们走得太近了。可持盈太困了,于是懒得去想:“长进了。”他很敷衍地夸赞一句,便倚在座上。

    赵焕也不以为意,反正这画也不是他画的,而是全托给了幕僚。不然三十余尺的画,要他亲自临摹还不得累死,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由头罢了。他让内侍收起来画,三两步挨蹭到持盈身边,半蹲下来,仰头看着他:“爹爹富有江山,我却只能凭画临摹,真是不太公平。”

    持盈信手抚上他的额头,很是亲昵地笑了:“那三哥想怎样呢?”宫中呼皇子为“哥”,帝姬为“姐”,赵焕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因叫三哥。

    赵焕索性坐在地上,像个小孩似的,将身体靠在持盈的膝边:“我想和童大官一起去北边,收复燕云十六州!”

    童大官者,童道夫也,是持盈最亲信爱重的宦官。宋金联盟,持盈已经派他去同金国合兵攻辽、收复燕云,听说是颇有战果。本朝先祖说,收复燕云十六州者封王,童道夫一介阉宦,持盈却连封号也给他想好了,只等他得胜归来。至于赵焕,他不需要这封王之功,但他想要什么,其意昭然。

    持盈对于他的野望,一贯持一种很暧昧的态度,他将赵焕封作太傅,让他的宅邸建制超越东宫,甚至让他领兵护卫京畿,乃至于让他和自己的近臣结交、拜为兄弟,但持盈就是不废太子:“本朝哪有亲王领兵在外的,胡闹。”

    赵焕待在他身边起腻,不肯罢休:“本朝本朝,爹爹总这么说,去年廷试我才是唱名第一,爹爹却怕天下人议论,将第二名点作状元。如今要北伐燕云,正是建立不世之功的时候,也不叫我去,这也不让,那也不让,难不成……”

    赵焕苦心筹谋了今日一出,正是为了后面那句话,然而持盈的眼神已经垂下,赵焕猛然撞进了这双如渊的眼中,觉得父亲好像洞悉了他的一切筹谋,顿时嘴边讷讷了几下,才一鼓作气将打好的腹稿倾倒出来:“难不成是因为大哥吗?因为他文不成武也不就却做了太子,所以我不能超过他?可是这世上之事,不是向来都是能者居之吗?哪有因为他不行,就不让我做的道理?”

    赵焕已经做好了迎接皇帝雷霆之怒的准备,福宁殿中众目睽睽,他身为弟弟却埋怨兄长,在普通人家也少不得一顿打,更何况他大哥身为国朝头一个嫡长子,又没有丝毫的失德之处——可是、可是,只是没有失德而已,皇帝之位,难道只要不失德就行了吗?他那样平庸!

    而他臆想中的怒火并没有到来,持盈的手只是屈起两指,敲在他额头上,很轻地来一句:“孩子话。”

    皇帝偏袒得那样明显,又那样柔情。

    赵焕抬头看去,皇帝的那一弯笑弧又如月牙一样出现了,就好像小时候教他写字,教他画画那样,他是那么特殊,他比太子要特殊——太子可以爬到皇帝作画的案上吗?太子的书画,是皇帝手把手揽着抱着学的吗?

    赵焕几乎要落下泪来,多年的不平让他抓住了皇帝襕袍的袖摆,揉出一堆纠结的褶皱来:“爹爹,我不服,臣不服……”

    他将头靠在持盈的腿边,宣和天子袖中的暖香将他萦萦围绕了起来,好像他今年不是十八岁,而是八岁,可以被纵容干一切淘气顽皮的事体。但持盈不安慰他,也不斥责他,而是神游远方。

    爱子正在膝边哭泣,持盈却忽然想到,大哥儿此时在做什么呢?读书吗?可他那样庸常的文采,看起来真不像是日日读书的人。

    想到这里,他竟然笑了一下,惊得赵焕立即止住了哽咽之声,打出一个响亮的哭嗝来,而皇帝笑了一下以后,又没有了下文。赵焕的眼泪被他吓了回去,一时之间连从持盈腿边站起来都找不到理由。

    持盈见他呆傻在那里,正要说几句话让他起来,然而不等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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