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现在，那个许错不见了。 (第1/1页)

    第三十一章

    谈衍回来时，七夕只余半个钟头。

    他在许错眼前打开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在不太耀眼的灯光下也闪闪发光的表，“喜欢吗？”

    许错说：“喜欢。”

    这天晚上，谈衍cao他的时候，许错的余光之中，这块表一闪一闪的，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把腿环在谈衍腰上，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还是回来了，不是吗，不要得寸进尺，不要痴心妄想，不要不知进退……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不可替代。

    谈衍在他耳边调笑：“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乖了，嗯？”

    许错抓着他的肩膀，问：“那……你喜欢吗？”

    谈衍咬着他的嘴唇，说出口的话既暧昧、又撩人，“当然喜欢。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肯放过许错。

    他睡着了。

    许错没有睡意。

    他趴在枕头上，去看谈衍的脸。

    这张脸，和当年，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觉得不是了。

    可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两个谈衍吗？

    他什么都不明白了。

    第二天，谈衍站在许错身后，看他动作娴熟地给自己做咖啡，怎么看怎么舒坦。从许错手中接过咖啡杯时，他还摸了一下他的脸。

    咖啡很好喝。

    谈衍放下杯子，说：“昨天太忙了。”

    他在解释。

    许错洗着杯子，没抬头，说：“嗯。”

    谈衍道：“晚上带你去吃饭？”

    许错心跳空一拍。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万丈悬崖上一脚踩空，眼瞧着就要坠落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好。”他说。

    这一整天，他都坐立不安，神经质地把这套房间所有的角落都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他想给自己的心理咨询师打电话，但用力忍住了。他知道心理咨询师会怎么说，但他不想听。

    这是好事，不是吗？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他总要走出去的。

    许错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因为当初在意大利，他穿的也是黑色裙子。

    可一切都已不同。

    黑色宾利平稳前行。

    许错侧过脸，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攥紧了手指。

    他觉得冷。

    他不喜欢外面。

    他在餐厅等了将近十分钟，谈衍才姗姗来迟。

    他俯身亲了亲许错的脸颊，笑道：“真美。”

    一切都很华丽，很美好。

    但不知为何，许错就是觉得这儿的精致的食物一点味道都没有。

    谈衍放下刀叉，喝了口酒，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很适合裙子。”

    许错顿了顿，笑了一下，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都穿。”

    谈衍挑挑眉毛，“怎么这么乖？我还以为你会说，穿裙子太麻烦，你不喜欢。”

    那是大学的许错才会说的话。那时他还太幼稚，太狂妄，不知道命运会有多凶残。现在的他太清楚“失去”这两个字究竟有多沉重，他赌不起，也不想赌……即使那意味着他要对谈衍衬衫上的口红印视若无睹。谈衍不再是曾经的谈衍了，可就像那天在浴室，他总能从他身上看到曾经的影子，这有意义的，是不是？

    谈衍问：“你看，多出来走走，也没那么可怕，是不是？”

    许错忍着胃部痉挛的疼痛，点了点头。

    是啊，没那么可怕，再忍一忍，就可以回家了。谈衍在他身边，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再说，谁能认出他来呢？过去这么久了，没人会记得他是谁。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可眼前总是浮光掠影地出现黑洞洞的摄像头。那些不怀好意的摄像头对准了他的身体，拍个不停。而摄像头背后，是无数嘲笑和羞辱。

    “谈衍？”一道人影停在谈衍身旁，“好巧。这位是——？”

    许错的身体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冰雕。

    他不能呼吸了。

    钱硕看向谈衍对面的人，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可是一桩怪事，他可从来没在谈衍身边见过这个女人，怎么会觉得眼熟？

    钱硕是和妻子来补七夕大餐的。

    谈衍迟疑一下，去看许错。

    钱硕何等精明，又早知道许错回来了，一看谈衍表情，就明白过来——难怪他觉得眼熟！可不是眼熟吗，这可是一个宿舍睡过两年的许错啊。

    他惊喜道：“许错！你怎么不去我的婚礼？我可三令五申，让谈衍一定带你去啊！”

    话一出口，他便觉出氛围不对。

    许错坐在那，脸色比桌上的瓷盘还白。他低着头，手还握着刀叉，没有收回去，一动也不动。钱硕这才明白，他这会儿穿的可是裙子啊！他真的昏了头，居然这么口无遮拦。他懊恼地恨不得打一下自己的嘴巴，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还能怎么办？

    他求助地看向谈衍。

    谈衍正看着许错。

    钱硕自诩是个长袖善舞的社交达人，可也实在看不懂谈钱的表情。像是恼怒，又带着点儿心疼，真奇怪。

    他连忙道：“那什么，瑶瑶下班还没吃东西呢，我们先去吃饭了，改天再联络。加我微信啊！”

    他没再说许错的名字，拉着老婆的手，落荒而逃。

    许错拿着刀叉的手终于动了。

    他若无其事地切牛扒。

    谈衍沉沉地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你——”

    许错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没什么，都是老同学，有什么好避讳的。”

    谈衍皱起眉。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许错了。

    让他来形容现在的许错，那只有一个字，乖。但乖得一点个性都没有，和当年冷着脸谁都欠他八百万的样子判若两人，乖得让人不敢相信他居然是许错。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晚上，他们没有zuoai。

    许错背对着他，呼吸很轻，似乎睡着了。

    谈衍躺在床上，看着映着隐隐约约光影的天花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难道，许错真的这么“爱”他，爱得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肯做？别人他信，可是许错……他还记得当时在酒吧，他发现穿白裙子的甜甜居然是从来不肯正眼看他的第一名时，许错面不改色就要跪在地上给他koujiao。许错跪在他面前，他却觉得自己输了。

    现在呢？

    他看一眼身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身影。

    现在，那个许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