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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1页)
「小江,下班罗。」 当隔壁座位的前辈提醒我,我才意识到办公室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抬头看了看时间,距离正式的下班时间几乎要过去了一小时,我却总是等到这个时间点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卡离开。 公司并没有给加班费。 刚进公司的时候,我都是在正常的下班时间准时打卡回家,最後却是收到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和上司的酸言酸语。 小江,你那麽早就要走了喔?效率很好欸。 小江,你g嘛老是急着下班?要去约会喔? 小江,你是不是工作都随便做一做?不然怎麽动作那麽快? 经历过几次这种言语上的压力之後,我开始对於职场感到畏惧,变得很在意旁人的眼光,所以乾脆自动留下来加班,等到同事们都离开了才敢走。 我是从南部上来的。 从家乡的大学毕业後便独自北漂,一个人拎着行李到台北工作、定居。我永远记得离开家之前,mama是怎麽叮嘱我的。 小江,如果累了可以回家,记得打电话回来。 从大学毕业已经一年半了,我在台北换了三次工作,好不容易才在现在的公司安定下来,我打电话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与家人都是靠着冰冷的讯息来联系,至多会给父母发个可Ai的贴图过去,再多就没有了。 每当父母问我在台北过得怎麽样?快不快乐?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我却只能四两拨千斤地跳过话题。 我过得好吗?快不快乐? 每当mama问我这个问题,我都会哭。窝在棉被里,拇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讯息栏上回答「很好啊,台北很多好玩的地方」,然後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在枕头上,Sh溽一片。 mama老是喜欢在传讯息时打电话给我,却总会被我迅速拒接,接着将原本打到一半的讯息删掉,重新输入「g嘛?我还在加班」。 其实我只是害怕自己哭泣的鼻音被mama察觉,更害怕自己听到mama的声音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过得好吗?快不快乐? 其实也是有快乐的时候,但是更多时候应该是疲惫,b如每天都要加班,回家路上还挤不上捷运;b如在职场被同事刁难,却还是得卑躬屈膝的默默承受; b如薪水和生活支出几乎持平,帐户里几乎存不到钱;b如突然经痛或是感冒,身边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只能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等待自癒。 疲惫的时候太多太多了,但我都不敢说,我怕我父母会叫我回家,我怕家里的人都会觉得我是在台北混不下去了,所以逃回来的。 所以我还是咬着牙y撑下来了。 「嗨,郭先生。」 走进社区大门,我远远就看见那道推着轮椅、几乎要隐没於夜sE之中的背影,便赶着步子追上去打招呼,并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好像这声招呼并非刻意,只是偶然。 「嗨。」 郭先生b我高了一颗头,因此必须低下头来看我,他半张脸都沉进黑暗之中,社区中庭里一盏盏的暖光照着他卷翘的中长发,和那双漂亮的褐sE眼睛。 郭先生是我喜欢的人。 虽然我的日子并不是那麽顺利、过得也不是特别快乐,但好险我有遇见郭先生。 郭先生的全名叫郭北城,这是我第一个喜欢他的地方,因为他和我的名字很像。我叫江南邑,我是江水南边的都邑,而他就是在我北方的城郭。 「郭先生,你又跟太太出来散步啊?」我陪着他走,试图打开话题。 当我提起他的妻子,他木然的双眼瞬间染上几分温柔,那道目光柔软的落在身前的人身上。 「嗯。」 这是就是我喜欢郭先生的第二个原因,郭先生是一个很专情的人,他平时对外人总是很冷漠,唯有在提起妻子的时候,他会变得特别温柔。 我是在搬进这个社区的第二天,遇见郭先生的。 那时候我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挤进电梯,却因为手上东西太多而按不了楼层,脚趾头还被从纸箱掉出来的东西砸到当场见红,就在我一边骂脏话一边不知所措的时候,郭先生推着轮椅进电梯了。 「你流血了。」郭先生木着脸,看了我的脚一眼。 我的视线透过手中纸箱的缝隙往下看,果不其然看到自己撬开的指甲和爆血的伤口。当视觉接收到了伤势的严重,脚上的痛觉才後知後觉的袭来。 郭先生对於我的惊愕蛮不在乎,而是默默按了自己的楼层,我瞥了眼,发现正好也是我家的楼层。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跟你住同一楼,我叫江南邑。」我试图先忽略爆血的脚趾,y是扯出友好的笑容,希望给邻居带来美好的第一印象。 我用没受伤的脚顶了顶手中的纸箱,因为纸箱一直挡住我的视线,我只能勉强看到郭先生的後脑勺,和轮椅上nV人的长发。 「跟nV朋友出门吗?」我问。 「你流血了。」郭先生没有回答我,而是语气平平的复述一次。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察觉了郭先生的与众不同。 「mama,那个神经病又出来散──」 身後一道稚nEnG的童声引起我的注意,我回头瞥了一眼,是同社区的住户,那孩子没说完的话都被他妈一巴掌堵在嘴里了。 我与对方的视线相交,彼此皆是愣了一瞬,接着又客套的点头示意。 我从她眼中看见了好奇和诧异,还有一点点的避之不及。 这种眼神我习惯了,自从我喜欢上郭先生、决定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我便与他一同承担起旁人异样的目光和状似无意的窃窃私语。 走进电梯里,我按下楼层按键,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忽然从外头伸进一只手,拦住了电梯,电梯门也感应到动静而重新打开。 然而对方并没有进来。 对方原本是预期自己能赶上这班电梯的,他也确实赶上了,但是却在看清楚电梯里的人之後,立刻退了一步,因为工作而疲惫的脸上出现了嫌弃,嘴里低骂了几句,彷佛我们是什麽晦气的东西一样。 这种反应我也已经习惯了,於是我伸手按下关门键。 电梯上楼。 「郭先生,我明天想跟你一起去散步。」我抬头,与郭先生正好转过了来的目光相撞,郭先生脸上没有什麽表情,看不出来愿不愿意,但俊秀的侧脸随着颔首的动作被耳畔的发丝遮掩住。 电梯门打开。 郭先生推着轮椅出去,後轮却在前进时喀噔了一下,轮椅上的人头一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要掉出轮椅之外。 我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手指触及之处尽是一片冰凉。 在将躯T抬起的瞬间,我与郭太太四目相对,它眼神木然,彷佛没有半点灵魂。 更正,确实是没有灵魂。 我想起刚刚在中庭遇到的那个孩子,以及他差点脱口而出的、社区人们经常给郭先生的评论。 神经病。 我熟练的将郭太太乔好坐姿,并让郭先生先行离开电梯。 「郭先生晚安。」站在门前,我与郭先生道别,接着目光落在轮椅上的人。 「郭太太晚安,明天见。」 郭太太没有回话,它当然不会。 因为它只是一具做工JiNg巧的矽胶娃娃。 如同旁人说的一样,我喜欢的郭先生,好像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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