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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第2/2页)
工。 车侑英把十字架藏进衣领里,他说:“我一直都不敢开这辆车,以前都是老先生骑的,他走了之后我就只骑自行车了。” 计江淮坐在后排,他将拐杖竖着夹进怀里,农村的小路狭窄又颠簸,车侑英不敢开太快,他用力拧紧了车把手,手心都被印出深深的红痕。幸好,摩托车圆满完成了去公交站的任务,由于是农村地区,摩托车和电动车比汽车还要常见,车侑英随意将摩托车停在电动车之中,也不用担心没有锁被偷走。 计江淮出门有一个很好的优势是,他这副拄着拐杖的样子肯定会得到别人的同情,即使在摩肩接踵的公交车上,他也能被让到座位。 计江淮习惯了自己的右腿只有半截,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别人眼里的残疾人,左丘的两个人棍影响着他的认知,让他觉得在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棍之前他都是一个健全的人。现在他得到照顾,那些投过来的怜悯眼神让他错愕地重新认识自己。 公交车从水泥路开到了沥青路,周围的商店也多了起来,灰色的公司墙遮住了农田和荒地,路边的电线杆像下水道的缠发。 转了两趟车之后,最后他们在离义肢公司还有八百米的站点下车,平时计江淮拄拐杖走路会越来越累,但这次他却越走越轻快。 义肢公司叫“康瑞爱”,保安一看见计江淮的样子就热情地给他们指路:“做义肢要上三楼。” 负责接待的师傅拿来了一本介绍书,从接受腔的材料到踝脚的功能一应俱全,一副基础的小腿义肢就要一万元,要是想用得更舒服、更轻便,不同的材料和工艺就价格越高,最贵的智能电动假肢就高达20万。 计江淮扯着车侑英的衣服,悄悄问:“左丘给了你多少钱啊?” 车侑英也悄悄地说:“不用担心,肯定够的。” 计江淮的心在咚咚跳,按理说左丘砍了他一条腿,他要几百万赔偿都不为过,但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补偿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被截肢是活该。冥塔灌输给他的想法太恐怖了,让他被伤害了还认为是自作自受。 但昂贵的义肢需要制作一个月左右,一个月里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计江淮选了碳纤维的接受腔和硅胶衬套,其他的配件都是标准,这样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拿到成品了。 师傅问计江淮要不要仿生脚掌,那仿生的硅胶脚掌就是一个软的硅胶模套,软度、血管突起和皮肤纹路都做得十分逼真,就像真的从人身上砍下来的一样。计江淮看得有些发怵,他摇摇头,选了一个纯白的基础脚掌。 最后的价格是两万六,这比计江淮想象的要贵一点,他抓着车侑英的衣服想说要不算了,但车侑英却爽快地去付款了。 做假肢要先用残肢泡石膏倒模,计江淮把裤腿卷到大腿以上,将右腿伸进了液体石膏桶里。 师傅好奇地问起计江淮的腿是怎么伤到的,车侑英想撇开话题,计江淮却不怎么忌讳,他说:“车祸。” 等待石膏凝固成形需要半个小时,师傅离开去做别的事情了,四下无人时,车侑英问他:“你要不要去办一个残疾人证?” 计江淮的表情有些迷茫,他看着自己淹在白色石膏里的右大腿,喃喃自语道:“我原来是残疾人吗?” 车侑英说:“有残疾人证的话,每个月都会有补助的。” 计江淮说:“办残疾人证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吧,这些我都没有,应该在……我上一个买主那里。” 左丘没有跟车侑英提起太多计江淮的事情,车侑英以为计江淮自从四年前被左丘章一买走之后就一直留在左丘身边。车侑英想多了解一些,但看起来计江淮的故事非常曲折且漫长,车侑英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石膏凝固成形了,师傅把石膏脱离拿去进一步塑型了,从决定定制义肢到完成取样不过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计江淮从困惑到相信了自己真的是一个残疾人。 从义肢公司离开的时候,车侑英打算直接坐公交回去,在公交站等车时,计江淮发现站牌上有一个公园站点,他指着公园跟车侑英说:“我想去公园里走走。” 车侑英倒无所谓,他问:“你还可以走吗?我记得那个公园挺大的。” 计江淮却笑了一下,他这一笑,刘海轻掠眼角,车侑英这才看清他的右眼角有一颗泪痣。计江淮说:“今天天气很好啊。” 确实,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直晒,气温适宜,云都是柔和的白色。 于是车侑英跟计江淮去了公园,由于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没什么人,大部分都是退休的爷爷奶奶,公园里的树林走道是沥青路,白色的线划分了左边是自行车道,右边是人行走道。一直以来计江淮拄着拐杖都要低头看路,现在路面平坦,他可以抬起头看天空了。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穿过树林的风带来安宁的味道,呼吸间好像精神被洗涤了一样舒服。 “呼……”计江淮做了深呼吸,他仰起头,听着树叶的窸窣细语。他说:“三个月前我被另一个老板包养了,他家有一个很大的后院,院子里种了很多树,有的树还会开花,你知道玉兰树开花的时候有多好看吗?整颗树都是白色的,像下雪了一样。” 树木的味道让计江淮身临其境,他依稀感觉自己还坐在后院的草地上。 “他还允许我养狗,我们去领养了一只小杂狗,脑袋是黑色的,身体是白色的,长得很奇怪。” 计江淮已经想象不出来泡泡的样子了,泡泡应该长得很大了吧,还会记得他吗? 计江淮的神情转变得有些哀伤,他说:“但是后来那个……那个买主变了,他变得想要控制我,变得没有那么善良了。我害怕他会变得跟左丘一样,左丘当年就是对我很好,然后一点一点变坏的。我很怕他也要那样对我,所以我跑掉了。” 计江淮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右手腕,他还记得那副定位手表,当时他真的以为这只是乌以沉送给他的礼物,但当他在陈维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手表构造时,他立刻就知道这是乌以沉给他套上的枷锁。 “他还想把我锁住呢,那是一块手表,可以定位的,肯定还有其他功能,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当你曾经被关起来过,你再看到枷锁就会很害怕。所以我趁他不注意逃跑了,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就在我以为能过上新生活时,我又被左丘抓住了,原来是那个买主对我很失望,把我又卖给了左丘,左丘直接把我的右腿截掉了,这样我连跑都跑不了。” 车侑英张着嘴巴说不出来话,计江淮又说:“其实我在想,那个买主他……他是不是只是喜欢我?他是不是只是在担心我会离开?可能是冥塔教他的,教他也要像关住狗一样把我关起来,这样他才会安心?” 这个可能性一出现,他就立刻慌张了,他哽咽着问:“这会不会只是他弄错了方法?他想我留下来是因为喜欢我,而我却大惊小怪逃走了,所以……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自受?” 计江淮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水,他怀念着跟乌以沉在一起的时光,怀念着那份他没有及时察觉出来的爱意。泡泡在阳光下喘着气,乌以沉在厨房里做着草莓蛋糕,一切都那么干净又明亮,七百万的债款乌以沉说还就还了,这不就是爱吗? 计江淮后知后觉,他这才恍然大悟。乌以沉只是不想他离开,所以想随时随地知道他在哪里,对他的强迫和控制也只是过度的痴迷。计江淮没有尝试过这种热烈的爱,是他自己张皇失措地拒绝了。计江淮的眼泪擦不尽,泪水纷然落下。 “我……我好想他啊……我好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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