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讲场(简体版)_铁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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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月 (第4/5页)

物,撰写时评,有时候也作,一写是一夜。灯油烧着烧着就烧尽了。

    终于,春成结核病复发,在雪珠面前咳了血。她抱着他的肩膀,连拖带背送他去医院。

    她恼怒地在病房里转圈:“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珍惜我的眼睛。”春成依然打趣。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只是道谢。他不在她面前提起“愧疚”那两个词,更不提别的什么,

    时至今日,雪珠才明白,大部分人的眼睛在白天醒着,春成却选择在夜晚观察世界。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免被过于光明的烈日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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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珠第一次被灼伤,是在延安。

    可能是春成肺部血的Y翳蒙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感受到自己已然发生变化。轰轰烈烈的整风运动中,她经人介绍,和一位长征路上认识的红军结了婚,流产掉一个孩子。

    建国后,分娩下一个nV婴。自那时起,她的眼病愈来愈严重。见风流泪,强光下看不清东西,她安慰自己是长征路上被雪山的光晃伤了。

    雪珠也开始整夜难眠。

    她第一次失眠,是在参与那个所谓“社团”活动的晚上。

    去的路上,她还在对春成发脾气:“你的朋友肯定看不起我,你就送我去给人看笑话。”

    “不会的,你是善良又有力量的人,大家会喜欢和你做朋友的。”

    “我没有朋友。”雪珠一口回绝,“我不需要别人喜欢。”

    活动室里,大家先和她打招呼,又请她讲讲自己做工的经历。雪珠为了春成的面子,勉强站在这些男男nVnV面前,结结巴巴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六岁来上海,跟我妈一起,我一直,一直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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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

    她夺门而出,跑到外面去透气,涨红了脸,恨恨地踹垃圾箱。你们看我笑话,又来取笑我欺负我。春成追出来,连连道歉,说是自己不对,她却无论如何不肯回去了。

    第二日,雪珠在街上闲逛,遇见了昨天晚上刚见过的一个nV人。nV人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叫她:“雪珠,今晚你会来吗?”

    她装不认识nV人,匆匆走开了。

    月亮出来的时候,雪珠最终和春成一起再次出现在那个“社团”。她听马克思主义听得打瞌睡,听到要打倒资本家,资本家就是剥削她的老板的时候,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对着春成说:“我也要打倒资本家。”

    大家连连叫好,不像是笑话她。

    有人动情地说:“我们要怎样革命?我们要怎样的社会?我们要人人平等,不再有剥削,不再有压迫,那是一个共产的、人人平等的、和平无战乱的,每个人都有受教育机会的社会……”

    雪珠听得愣了神。

    深夜,春成和她坐电车回到公寓后,又劝说她:“你还没养好病,去工厂太辛苦,要不要在社团帮忙整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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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应,抱起猫来,放到怀里玩弄。春成养的猫很乖,像他本人一样。

    雪珠扭头去问:“为什么要帮我介绍工作?”

    春成只是坐到写字台前,提笔,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看着她:“帮助需要帮助的工农,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责任。”

    雪珠认字后,偷偷翻看春成的笔记本,本子里夹了一片竹叶。他写:

    我始终愧对雪珠,我不知怎样面对伊。我接受的马克思主义的熏陶,令我不能……现在的社会有诸多弊病,言论、结社、游行均是不自由的,人与人也不平等,或许等到……

    如今,雪珠不知怎样面对nV儿,不知怎样面对老师的还不被允许前来的家属。

    她哑着嗓子骂nV儿:“你不觉得羞愧吗?”

    “有什么羞愧?这是打倒反动派!”nV儿对着老师的尸T,丝毫不露怯。浮萍一样的年轻人,如何知道胆怯是什么呢?

    那年年轻的雪珠也不知道。

    在“社团”里大家的帮助下,走上打倒资本家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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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飞快地学认字,学马克思的理论,整理春成和朋友们的手稿和文件。什么是中国,什么是革命,什么是工人、农民,什么是资产阶级,什么是无产阶级……雪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她不怕学这些东西。

    她不怕真刀真枪和他们斗争!

    她每日都如饥似渴,在长征路上时常感到的那种饥饿也不过如此,甚至不及此时一半。

    过草地的时候,她饿病了,一头栽倒在雪地里。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很多人,她晃一晃脑袋,将“社团”中人的影像晃散了,才认清那些崭新的面孔。

    “雪珠,你刚才一直在喊‘不要’,吓坏我们了,我们以为你撑不过去了。”

    “我要革命,我不会Si的。”她笑了一下,安慰同志们。

    不要Si,你不要Si。雪珠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喊什么。

    一年后,巡捕查抄社团活动室的时候,雪珠拉着结核病已然很重的春成,从后门跑出去。春成不肯跑,她不肯松手,几乎是绑架他的气势。

    他们回到小公寓,紧急搬了家,拿着不多的行李,到租界里躲起来。

    接连一个月,刑场上的枪声震得月亮朴素扑簌落灰。朋友们的冤魂没日没夜来向春成诉说,他病得更重了。

    春成发高烧,咳血,一团一团,血b人还有生命力,像是心脏在跳一样。春成的心脏在身T之外,中国之内。他说要解放工农,要革命,他哀叹他身T孱弱,有心无力。

    雪珠一遍遍用凉水擦他的额头和惨白的脸,说你不要Si,不要Si,活下来给他们报仇。我救你,你相信我,怎么,你不相信我这样的人可以救你吗?

    她再次出去做工,去码头做苦力扛沙包,挥汗如雨,累得倒头就睡,为了春成的医药费。

    nV人想过看病是一笔钱,没想到是一大笔钱。钱像一座山压在她身上,她再动弹不得了。

    情急之下,雪珠重C旧业,抢劫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去给春成买药请洋大夫。

    春成缓过来,第一句就劈头盖脸问她:“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喔,我抢的,打劫资本家,你没事就好。”雪珠并不避讳这个。她正煮一点面条,窝了两个J蛋在里面。

    “你……你……”春成脸憋得通红,咳嗽噎得他说不出话来。他背过身去,再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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