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既然他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们 (第1/1页)

    我们当年的结束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一地鸡毛，和平得好像连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都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

    樊净和我是同一段时期进的公司，我那时刚过二十岁生日，他只比我小一岁，因此总是借着一岁这不大不小的差距，肆无忌惮地喊我小游。

    尝试纠过几次后，他还是固执地不肯改口，我便也随他去了。意外的是，樊净在其他人面前却是另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和公司的其他同事也都不太熟，打招呼时总是礼貌又疏离；唯独和我在一起时才会偶尔展现几分同龄人的活力。办公室的jiejie因此调侃我，说我不应该叫李游而应该叫李烧，走到哪烧到哪，冰山撞了我都得化层冰再走。

    我觉得这话特有意思，还专门跑到樊净面前和他复述了一遍。他听完后也笑了出来，点点头说：“嗯，长得好看，性格又这么好，确实是有点招人。”

    我被这话弄得有些脸红，赶紧摇头打趣道：“我？我招人嫌还差不多吧！”

    没想到樊净却一脸认真地反驳：“不是的小游，你不清楚别人眼中的你是怎样的。”

    “总是不计回报地对所有人都好……像是有用不完的能量一样，每天都傻乎乎地笑，不分场合地撒娇，”他叹了口气，“真的特别蠢。蠢得我都舍不得骗你，生怕你被骗走了都还要乐呵着给人数钱。”

    “……我应该没这么缺心眼吧？”

    “我倒是希望你多长点心眼呢。干嘛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啊……”

    说得我好像是个傻白甜圣父一样，我在心里嘀咕。平心而论，我虽常常下意识地亲近人，但不少时候也是抱着目的去接触的，并不是像他描述的这样一昧良善无辜。

    我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手臂：“唉，弟弟，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可能是吧，”樊净拉起我的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那你给我个机会了解你呗。”

    他的手掌微凉，冰冷的触感从我手腕处一直沁到心底，好像把我的大脑都冻宕机了，失去了处理言语信息的功能。所以当它恢复工作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帮我看手相吗？”

    这句话成功地将樊净的脑子也冻短路了。他静滞几秒后，有些无奈地摊开我的掌心，手指沿着纹路细细比划着，痒得我忍不住想缩回来。我有些担心他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结果他就真的只是帮我研究了会手相，然后得出了个还挺像模像样的结论：“感情线混乱，纠缠不休。“

    我有些好奇，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点本事：“怎么说，樊大师？”

    樊净投来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意思就是……追你的人很多。”

    “啧，好麻烦。那事业线呢？”

    他看到我对感情线没什么兴趣后似乎又打起了精神，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嗯……看走势一直在上升，说明未来可期啊。小游，命里带红。”

    我闻言，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一把握住了樊净的手，“真的？那就借你吉言了樊大师，兄弟红了必定有你一份！”

    “是真的，小游。你以后会收获很多、很多人的爱。”

    那一刻，我从樊净笃定的眼神中读不出一丝的虚假，我也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堪称温柔的表情。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将他这句话，连同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一起珍藏了许多年，即便是分开后也支撑着我捱过许多不见星光的黑夜。

    记忆隔着四年的时光与对面的目光重逢，说这话的人从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了我不能轻易提起的前任。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和樊净没有在一起过，仍旧只是同事兼好友，那我们在娱乐圈这口大染缸里究竟是会友谊天长地久，还是仍会渐行渐远，最终成为陌路人？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得不到验证了。

    “那个，两位老师，我吃好了……家里还有猫要喂，要不我先撤？”我那看眼色本领一流的小助理提出了这个让我们在场所有人都轻松许多的建议。我感激地看向她，决定之后一定要给小吴加工资：“回去小心一点哦，打车钱哥一会给你报销！”

    她背对着樊净，对我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然后就潇洒地走了，留下我独自接受对面那尊黑脸大佛的审判。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尹寒阑才决定去演的？”

    “是，”我破罐子破摔了，“而且只是试戏，人家还不一定用我。”

    “为什么尹寒阑可以，我不行？”樊净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不知隐藏了怎样的情绪。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当时樊净已经靠演戏积累了一定的人气，和我一起演男主剧无疑能为我提供曝光和话题，但我却拒绝了。

    那段时间，樊净的转型成功让我陷入了长久的迷茫，他飙升的热度反衬出我无聊的坚守有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不值一提。万般纠结下，我还是选择不依附于他的人气，不愿让我们的关系再蒙上功利的阴影。但是很显然，我们互相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也无法感同身受对方的心境，因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因为我现在被娱乐圈腐蚀了，我堕落了。”

    “因为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过他，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他苦笑着，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落寞，不知是将他自己还是将我囚禁在了名为“尹寒阑”的牢笼里，挣扎不出。正因如此，他才永远意识不到，我们俩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他沉湎于过去的痛苦执迷不悟是他自己的事，我现在已经没有义务再来拉他离开泥沼。

    “樊净，无论我出于什么理由选择这部戏，你都没有立场来干涉。”我冷下脸，准备最后一次和樊净划清界限，“我们之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话音刚落，他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动作大得将桌子都震动了。虽然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但是他的神情却充斥着和他的脸极不相符的慌张和无助。

    “不是的……我只是……太嫉妒了。嫉妒他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我无法企及的一切——你的关注，你的爱……甚至是，和你一起站在荧幕前的机会。”

    “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

    “小游，我为了变成你爱的那个人已经很努力了，你能不能回头再看我一眼啊……”

    锅底的火越烧越小，煮东西的咕噜声也渐渐平息，将空间里的每一寸呼吸声都放大了。樊净那双墨黑色的眼眸透过一层薄薄的蒸汽若隐若现，像是泛着水光一般向我祈求着。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都要心软了。

    可是啊樊净，我的关注，我的爱，我们的未来，不是被你自己舍弃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