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昔篇一厢情愿 (第1/1页)

    换作平常，关钰绝不可能在听到这些不敬的话后还能忍气吞声。可是对他不敬的人是圣nV、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奚月，所以在惊愕之余，他还感到一丝茫然。

    心头突然空荡荡的，好像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基石瞬间塌落，让他不由得产生自疑。

    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坚定、淡然，对一切无畏，亦无所动摇。就连父亲也说，奚月忠诚可靠，就算世事变迁，她也是那永远不变的人。

    如今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他才恍然想起尘封许久的回忆──

    因幼年丧母，加上父亲忙于整顿教务，他的童年几乎没有感受到家人的温情。一直到奚月被安排在他身边，他才第一次有了玩伴、有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她不会笑，可是他知道她很温柔。因为除了医士之外，也就只有她会在他生病时守在床沿、寸步不离的照顾。

    有一年他病得很重，但就算他因病糊涂了而遗尿弄脏床，她也没有笑话他，反而在冬夜里偷偷打水帮他洗被子，被发现之后还都揽在自己身上，借此保全了他的颜面。

    小时候，他始终认为她是父亲送给他的仙nVjiejie，因为只有神仙才没有七情六yu，而且还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以随时满足他的需求──只要一个眼神，她就会将他想要的东西递来；想吃什么，那道菜肴就会在下一餐出现；心情不好，她会拍拍他的肩予以安慰；贪懒不想练功，她也会视情况帮他隐瞒。

    可是随着年纪增长，他发现她的仙nVjiejie其实只是一般人，根本没有他想的神通广大──原来她只是没有主见的人偶、是一个受制于父亲才听命于他的可悲nV人。

    所以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他怜悯过她，也想过要对她好。

    可是当他见到四杰齐聚，而身为四杰之首的她仍是淡然，他却莫名生出了不悦感。起先他还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直到他亲眼看见她是如何统御四杰、理所当然的受着他们的敬意，还能自若的给予他们意见及发布指令。

    ……他没想到那个他以为的可悲nV人，其实远b他想的还要有能力。

    因为四杰都不是普通人啊。

    他们是一群天才，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无须多做努力就有b旁人出彩的表现，耀眼到光是存在就让人自惭形Hui。

    父亲说，他们是能守护他的高墙，旁人绝对无法将其推倒。可是只有他知道，别人进不来，他也同样的出不去，只因他资质平庸，武力不及敛星、悟X不及行御、敏锐不及司源……

    他们是他无法跨越的阻碍。

    可是奚月却是能从容带领他们的人。她不但没有他所想的可怜，甚至也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平庸。

    ……还以为他与她是一样的，结果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原来她能抗毒抗药、识百毒百草，除了净浊，她还能为人解毒，而且分析能力极好，遇事又冷静不偏私……自从知道这些，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会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无能。

    无法超越，只能仰望，就算试图攀爬突破，但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终究只能承认自己的平凡。

    他甚至怀疑，若非自己是少主，她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属于他。

    由天资差异而起的心结成了嫌隙，他逐渐无法忍受见到她。她的无yu无求被他看作是强者的余裕，对他的所有关心都曲解为对弱者同情──只因每当他坐在主位、当旁人YAn羡他的无b风光，他就会想起她看过他难堪的面貌、见识过他的无知。

    他很不安。

    因为不安，所以无理取闹。只有见到她无条件的包容忍让，他才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还有联系、还是主从的关系。

    她得站在他这边，而不是向其余四杰所处的天才领域靠拢。

    她该承受他的所有刁难，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是属于他的奚月。

    ……可是四杰太过优秀，他没有办法不去忌妒。但当他反应自己不喜欢他们时，她却没有顺应他的意思，反而还为他们说话。

    他很愤怒。

    他觉得自己受到她接二连三的背叛。

    从仰慕的对象到一般人，再从与他同样平庸的存在晋身为天才，到了最后，她选择了四杰，并忤逆了他。

    所以他才想报复。

    知道她受寒症所苦，他就故意不让人施以援手。他的目的是要让她向他求助，让她意识到他才是有能力帮她的人，反观四杰自扫门前雪，而她除了他之外无所依靠，他才是唯一正解。

    只是即使初衷如此，在没见到她的这段时间里，他受尽讨好追捧、享受权力带来的快乐，便也渐渐地忘了这些曾经。

    ……所以她突然派人来传话的时候，他想起了这份未能实现的执拗，因此生起了被往事扰乱心湖的烦躁感。

    ……所以会议当天，当他看见她排除万难出席、还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时候，他真的非常高兴。

    可是谁能想到她会遇到意外，还因此毁了脸？

    方才他所言虽是过分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她又摆出那副Si气沉沉的模样，他不过是想激激她而已。明明只要她开口央求，他就会让人送去最好的药物；明明只要她服个软，他会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她的反应却和从前不一样。

    她不再沉默了，还说了对他失望、要他去找能替代她的人，别再打扰她。

    十几年来从未流露情绪的她竟然在生他的气……这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面对她显而易见的嫌恶，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胆小，竟没有上前追问的勇气。意料之外的冲突带给他的冲击太大，直到他愣愣地走回自己的寝g0ng，遇到在门口等待的姚嬅，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少主，圣nV的情况如何？她可有说什么？”姚嬅观察他的脸sE，小心发问。

    可是关钰不愿回想刚才的争执，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过了许久，他开口。

    姚嬅稍愣，但还是照答：“已快三年了。”

    “如果我还有一颗净灵珠，你愿意为了我炼化它吗？”

    “啊？”

    姚嬅在入教前就听说过圣nV炼化圣物的过程，她知道那不只是辛苦，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她因此不敢轻易答愿或不愿，但关钰还是从她的迟疑与闪避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扯唇一笑。

    这个骗子。

    总把Ai他挂在嘴边，却做不到为他牺牲。

    ……这要是问了奚月，她一定不会拒绝。

    因为同样都是魔教的一份子、同样与他相伴多年，就算被恶意对待、受到冷落，稍早前的夏季时分她也没有拒绝为他净浊。

    所以虽然她生气了，他仍相信她心中有他。多年情分不可能说割舍就割舍，想来只要稍微释出善意，她一定就会原谅他了。

    到那时候，他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让她待在身边。

    ……就像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