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无名_(四十一)红轿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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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红轿行 (第1/2页)

    距离出嫁,尚有九日。

    那天起,阮琬便不再出房。

    原是照旧晨起习笔、午後随母刺绣,夜里焚香抄经,日子静好如常。

    可在他人眼中,她已是「将嫁之人」,凡俗讳忌渐多,不可随意走动,不可见生人,连照镜时也需避开长夜与水面,以免冲煞气。

    她自己未言什麽,唯多了几分静默。云雀在旁伺候,总觉得主子那双眼彷佛望着远处,却始终不落地。

    阮夫人率内院妇人与嬷嬷清点嫁妆。

    帐册一本一本摊开,从缎子被褥到银匙金钗、箱笼药材,逐样验对,封口封印。

    夜sE静深,红帐未展,灯影摇摇。

    临嫁前一夜,沈如蓉特意将阮琬留在房中同坐。母nV二人并肩而坐,香案上一炉沉香正缓缓吐烟。

    云雀在侧候着,时不时地望向自家姑娘的侧脸。

    忽然,阮琬低声开口:「雀儿,你过来。」

    云雀忙上前半步,垂首应道:「姑娘有何吩咐?」

    「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随我去顾府了。」

    话音一落,屋中一静。

    云雀怔住,先是错愕,继而满脸惊慌,眼圈当即红了,声音都颤了起来:「小……小姐不要扔下我,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您别不要我……」

    她急得直跪下来,嘴里连声道歉,话还没说完,眼泪已止不住地掉。

    沈如蓉一旁微皱眉,正要问话,却见阮琬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说:「瞧你这样子,像不像要被卖去外乡的小媳妇?你不是跟小蚕她们最好吗?这回成全你们,还不好?」

    云雀哭得更凶了,呜咽道:「是我不好……不该让人看出我舍不得……不该忘了自己是服侍小姐的命……不该……」

    阮琬看着她,调笑的神情渐渐收敛,语气也柔了下来:「雀儿,我这回嫁进顾家,往後还要跟着前往京城。陪在娘身边的日子,恐怕一日b一日少了。」

    她停顿片刻,眼神望向沈如蓉,声音极轻却极稳:

    「替我留下来……替我陪着娘,好不好?」

    云雀怔住了,泪水尚未收,却已不再啜泣。

    她张着嘴,半晌不语,只是定定看着阮琬的脸,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

    沈如蓉闻言轻叹一声,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忧sE:「你有心是好,只是没个用顺手的丫环在身边,去了顾家,恐怕处处不便。」

    阮琬轻轻一笑:「陪嫁的丫环和婆子都已备妥,该有的都有。再说,将来去了京城,身边的人恐怕只会多,不会少。那时候嘛……我若遇着更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说不定就把云雀忘了。」

    她说着,语气轻巧,眼角带着一点促狭的调笑。

    云雀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能急急转向沈如蓉看去,眼神里满是恳求,似在说:「夫人您说句话呀,别真让我留下来啊——」

    沈如蓉终是忍俊不禁,轻笑出声:「瞧你这促狭样,怕不是学了卫先生的X子。罢了,就照你说的做吧。我这把年纪,也不多求什麽,就当是……再养一个nV儿。」

    云雀红着眼,不敢再说什麽,只用力点了点头,泪水一颗颗打在袖上。

    那一夜无梦,风过帘下,月照不语。

    帐中灯未熄,母nV二人待着,谁也未说「舍不得」,却句句都离不开「以後」。

    夜已深,灯焰渐弱。云雀守在门外,未敢多近。帐中二人,一人睡了,一人却睁眼到天明。

    隔日拂晓,喜器尚未搬出,东窗初白。

    沈如蓉亲自为nV儿梳头,未让嬷嬷cHa手。

    她一丝一缕地理着发,动作极轻,彷佛那不是头发,而是年年岁岁从掌心拉出的线。她替nV儿盘好髻,系上红巾,亲手穿好内红衣,然後轻声诵起那古礼三梳: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说到这句,她声音轻了,指间却在琬儿肩上停了一瞬,像是想将什麽按进她骨血里。那一瞬,琬儿在镜中看到母亲的眼神,温柔中带着藏不住的颤。

    「三梳,子孙满地。」

    琬儿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半边眉眼被镜框切断,像是人生分了两段,一段在此刻为止,另一段从此开始。

    辰时刚过,顾府迎亲队伍已至门前。

    阮府内堂,香案三重,纸帛新裁。阮承让与夫人偕nV而至,立於祖堂之前。焚香叩首,告先人之灵,阮家嫡nV即将远嫁,入顾氏为妇。

    阮琬行三跪九叩之礼,身姿端正,声音稳稳:「儿琬,恭告祖宗,今日将别母家,愿不辱所教,不忘所本。」

    跪起之时,膝未晃,发未乱。

    礼罢之後,香烟未散,堂中静了一瞬。

    正当阮承让转身yu引nV儿回房歇息,红帐後有侍婢快步上前,眉眼间藏着掩不住的惊喜与小心:

    「老爷,顾府来人说……是顾家大公子亲自前来迎亲。」

    一语落地,众人皆是一怔。

    沈如蓉转过身,望向丈夫,眼中闪过几分意外,继而慢慢浮起一抹温柔的笑。

    阮承让微颔,沉声道:「既是之礼亲至,那便请进来罢。」

    言语仍是礼数周全,然语气已少了几分外人常见的拘谨,多了一分父辈面对诚恳後生的宽慰与欢然。

    云雀站在旁侧,听见这话,悄悄望向阮琬。

    那位素衣披红的姑娘轻垂着眸,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不甚明显,却有着一种宛如风过帘边、月照深井的静。

    她没有说话,只轻轻将衣角整了整,像是在准备,也像是在安定自己。

    庭门处鼓乐稍止,接亲队伍已至门前。

    当顾之礼现身时,并无张扬声势,亦无浮夸礼制,只一袭端正吉服,神sE端凝,步履稳而不急。

    他行至庭中,拱手深揖,先向阮承让夫妇行礼,声音沉稳清朗:

    「顾之礼,谨迎阮琬姑娘入门为妻。此生荣幸,望得长护。」

    这一句话说得不高,却听得众人心中微动。沈如蓉眼眶微红,阮承让点头回礼,语气平和而深远:

    「之礼有心,我与拙荆……皆放心也。」

    那一刻,堂中气氛忽而轻了,暖了,像春水润枝,舍不得的情绪在眼底打转,却都被一种安然妥贴包住。

    不是没有不舍——但那不舍里,有一份被看见、被接住的感谢。

    也正是此刻,阮琬缓缓抬头,与顾之礼四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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