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无名_(三十二)执兵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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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执兵意 (第1/2页)

    翌日,阮宅偏院书房内。

    阿冷照常提早到来,双袖挽起,动作俐落地替刘夫子磨墨。

    墨香氤氲中,她目光平静,却不时瞥向怀中那支细竹简。自昨夜之後,那上头几行字似乎还带着余温,像在心里悄声低语。

    讲课未久,琬姑娘便如往常一般,听得出神又微微出神。等先生念完最後一句,拂袖离席时,阿冷趁琬姑娘正收书卷,悄悄从袖中取出那卷竹简,双手递上。

    「禀告姑娘,我想请教。这些字,有的我不懂。」

    阮琬一愣,接过来一看,只见竹片已旧,字痕却深得惊人。

    每一笔都像是镌进了竹中,入木三分。

    她指腹m0过边缘,低声道:「这……写这简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儒。这笔力,非凡。」

    阿冷看着她,眼中无波,只静静等她看完。

    阮琬继续读着简中文字:

    「一问:为何执兵?

    若不自知何为动手,兵在手,杀在身,而道无归也。」

    她神sE一变,读得越深,越觉惊讶:「这……这是你的武功秘笈吗?可这样让我看了,岂不是……外传了?」

    阿冷歪了歪头,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我不清楚。不过里面有几个字我不懂。不懂,就来问了。」

    那语气,平平静静,不带半点遮掩。

    阮琬看她模样,忍不住失笑,摇摇头道:「你啊……」

    她心想,想来阿冷是有个不能说的师傅,倒不知道那位前辈会不会被这GU耿直气得吐血。

    此时,远在宁川另一角的废园屋檐下,卫无咎正在摆弄手中葫芦,忽然无预警打了个响亮喷嚏。

    他皱眉,喃喃咒道:「又是谁在背後叨念老夫……莫不是那丫头拿简乱晃,还真把老夫当仙师供起来了不成?」

    他仰头啐了口酒,一口未咽,乾咳两声,破口再骂:「呸,酸了。」

    书房里晨光斜照,落在竹简上,木纹清晰如水波。

    阮琬低头望着简中文字,一瞬不语,眼神却愈发专注。她纤细的手指拂过其中一行,眉心微蹙。

    她对着木简,口中念念有词,彷佛正与什麽不可见的存在对话。

    她忽地轻轻将竹简合起,两手端正还给阿冷,神sE异常认真。

    「我只是替你讲解,不敢妄动其意。」她语调平静却极有分寸,「这应是你那位……所授,无论是口诀还是兵诀,皆属传承之道。我今日所言,只是传意,不涉觊觎,还请见谅。」

    阿冷接过竹简,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还是轻点了点头。

    阮琬这才展颜一笑,又重新摊开简牍,从第一句慢慢念起。

    「为何执兵,这句乍看简单,其实深意难测……你想,若一个人不知自己为什麽出手,那他执的兵,就只是一把工具,不是心意的延伸。这话像不像我们先生常说的人须有志?」

    阿冷微微侧头,像在用耳朵记忆这段话。

    她不识那些字的形,却开始慢慢懂得,那些字的意,正是她在行动中m0索的方向。

    一旁的云雀也凑了过来,起初好奇地想听个究竟,还托腮坐得笔直。

    但阮琬的声音太过温柔,语调又带着细细思辨,没多久,她的眼皮就垂了下来,头一歪靠在窗边,竟睡得安稳。

    书房里,只有她娇憨的打呼声与阮琬温和的讲解交错流转,如春日微风拂书页。

    夜沉如墨,风从屋檐斜扫过,墙角幽影静静浮动。

    又是轮到阿冷守夜的时辰。

    她身着新配的靛青短打,腰间挂着那枚小巧的双燕腰牌,步履稳健地巡着固定路线,自西廊转过木井,折入通往後院的月门。

    前方有两道灯光摇曳,两名男护院正成对走来,腰间各挂着一把刀,一人略壮,一人消瘦,谈笑声随夜风飘至。

    阿冷照例向他们微微点头致意。

    壮硕那人先是怔了一下,彷佛没料到她会如此行礼,眼神闪过一丝狐疑,随即也点头回应,但她刚走过几步,脚步还未转弯,背後便传来低声咕哝:

    「瞧她那副样子,区区一个丫头,也能跟我们这些在外头真刀真枪混的平起平坐……哼,攀上主子高枝就是不一样。」

    阿冷脚下微顿,眉心轻皱,却没有回头。

    她没有生气,但心里像被什麽划过,一丝闷闷的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麽男nV之间就要分这麽清楚?

    他们有手、有脚,她也有。

    为什麽她的努力与责任,就被视为「攀高枝」?

    她轻吐口气,续行前步。夜sE静得出奇,恍惚间,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若风响的声音:

    「忌妒而已。」

    那声音熟悉得很,语气懒散,却带着几分不屑与一点点不经意的冷笑。

    「唯有德者,方遭人妒;庸人自无人忌。这表示你走在他们前头了。」

    阿冷眼神微动,四顾无人,但她知道那老人总是在某处。

    也许在墙上、也许在树後,也许就在屋顶一隅,看着她走过这段路。

    夜更深,云层低压,天边没有星月。

    阿冷绕过一段无人的回廊,行至偏僻的竹林小径,四周静极了,只听得风穿枝杪,竹叶细碎作响。

    就在她步过一片碎石铺地时,忽见头顶一抹影子悄然掠下。

    那人落地几无声响,像猫,也像风——卫无咎衣襟未动,已稳稳立在她面前。

    他斜睨她一眼,正待开口说话,却见阿冷直直望着他,问了一句:

    「你为什麽总是晚上来?」

    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在问「你怎麽总挑这时候喝水」一样平常。

    卫无咎一噎,话卡在喉间。

    他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对啊,我为什麽总是晚上来?」

    他低声自语,像是真被问懵了,站在那儿愣了片刻,然後猛地甩了甩头,朝地上啐了一口。

    「呿!让个小丫头问倒了,丢不丢人啊……」他笑骂着摇头,嘴角却挂着说不清的轻松。

    阿冷没笑,反倒眉心一蹙,有些不满地补了一句:「我有名字。」

    「知道啊。」卫无咎随口回道,语气敷衍得很,手还cHa在袖中,往旁边踱了两步。

    「冷丫头,对吧?老夫记X好得很。」

    下一刻,他便坐到了地上,拍了拍身旁的石板。

    「行吧,有什麽问题快问。」

    阿冷站着没动,手还握着竹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眉毛微微拧起,好像在等什麽。

    卫无咎也抬头望着她,两人就这麽对视了一瞬。

    他心里头突然咯噔了一下——这丫头怎麽像是傻住了?

    他挑眉,正想开口问她是不是哑巴了,脑海里忽然闪过自己上次离开时说过的话。

    ……来考校她。

    他表情一僵,咽了口口水,悄悄把手指在腿边一抠。

    这下倒好,自己话说得太快,结果这丫头现在等他「考校」……

    咳。

    「呃……今天不考,今天讲点别的。」

    他乾咳一声,语气强y得像是在遮掩,然後手指随意往刚才走过的小径一指。

    「你不是刚才碰上那两个护院吗?」

    阿冷点头,神sE冷静。

    「那个开口的,是个典型的俗人。」卫无咎斜靠着砖墙,语气平淡起来。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甘自己的命——」

    他抬起手,在空中b划了一下,像是画下一条分线。

    「有的人,会想尽办法努力,不声不响地咬牙走路,跌倒再爬起来;有的人,会想尽办法一步登天,赌一场、不择手段,或者像那个护院一样,见不得别人b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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