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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老相册 (第1/1页)
乔围这几年视力下降,除了看东西模糊外,还有畏光的症状。 门窗关得严实,在阳光充沛的日子里,他从不拉开窗帘。今天是阴天,帘子被拉开一半,弱光隔着雾透进卧室,对他来说刚刚好。 周练在一旁候着,乔围的身影因为背光,只看到一个暗黑的轮廓。 “你怎么看?”乔围问。 “孙少爷此次回来稳重不少,如信中所说,野心勃勃。倒是少爷,看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练想到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汇报,正犹豫,乔围问:“我今年多大了?” “老爷生于民国三十八年,再过两个月,就满七十三了。” “老了。” 乔围近来感叹过几次,周练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从十六岁开始服侍乔围,一生都献给眼前的这个人,如今自己也两鬓苍白,主仆情深,为眼前的老人感到不值,本准备吞进去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您的保险柜,夫人动过,东西送去少爷房中。” 乔围听了,却似乎不在意,也忽视了他语气中对孔繁玲的不满:“看来她还是疼爱长岩。也对,如果不是因为长岩,她怎么甘愿在这里拘一生。” 大堂中庭数十米高,为了订婚宴加装了些灯饰,较之前明亮耀眼许多,住了多年的地方,乔钩曾以为都是黑色,灯光一照,他才知道是暗红。 乔围说要隆重举办,他揽下责任,不敢轻慢。中西结合的装饰,因为用的都是偏复古的纹样,倒不显得违和。 长辈在室内,庭院里的年轻人就放开许多,庭中的长桌上摆放着香槟塔,有些端着杯子社交嬉笑。 能来参加订婚宴的,都是两家的宗亲,在乔钩印象里,家里头回这么热闹。 二楼的其中一间房,被拿出来当作女方梳妆打扮的地方。刚刚为关令舟化妆的女眷找过来,问他姑爷在哪里,想同他取仪式上要用到的项链和耳环。 珠宝是乔钩亲手挑的,和乔长岩确认意见时送到他房里过。递给乔长岩时,他看了眼,随手放进书架旁的保险柜里,说:“可以。”语气里都是赶客。 乔钩觉得仅有自己上心挺没趣的,既然如此,就随意定下了,本来他就烦得要死。 因此他知道在哪。 他拉了乔长岩房间的呼叫铃,里面没应声,又敲了几次乔长岩的房门,结果敲了一下,就把门推开了个缝。 他进去,乔长岩不在,他走到书架旁,瞟见保险柜的门居然也敞开着,同书差不多尺寸的丝绒珠宝盒还在原处。显然那天以后,乔长岩就没碰过。 可能是柜子里的资料压得太紧的缘故,他抽出珠宝盒时,将一旁的一本书带落在地。乔钩捡起来,才发现是爸爸的相册。 被摊开的那一页里,右下角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吸引了他的视线——一位少女站在中央,两个少年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虽然是三人合照,但少女的身躯明显偏向其中一个少年,乔钩能认出,这个脸上挂着明媚笑容的少年,正是他的爸爸。再仔细辨认,另一个也微笑着的少年,是年轻缩小版的孔裕辉,而少女的脸,完全是关涧的样子。 他想起那日孔家三人到访时,孔裕辉曾提及他与爸爸年少交好,原来竟然是真的。 乔钩翻动相册,后面一页中,是一张关涧放大的照片。 乔钩觉得眼熟,一瞬间心雷如鼓,他小时候翻阅过另外的相册,在书架上找了会儿,果然找到熟悉的封面。 他翻到其中一页,那是一张他中学时的单人照,他把这张照片和关涧那张放大照比对,竟然发现两人有三分相似! 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浮现,关乎他生命中本应出现,却从未出现过的那个女人。那人已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妻子,但她的照片却被爸爸藏在保险柜里。 脑子停顿了几秒之后,他将相册归位,珠宝盒捏在手上。 “做什么?”乔长岩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问。 乔钩手中的盒子由于惊吓掉在地上,珠宝散落,他蹲下去拾捡:“哦,我拿珠宝,你不在。” 乔长岩蹲下去,把珠宝盒从乔钩手中接过来,随意塞进盒子里的首饰被归位放好后,乔长岩重新站起来,对保持下蹲姿势的儿子说:“抱歉,我正准备送过去,忽然被你爷爷叫走,又遇到宾客,讲了几句话,就耽误了。” “什么宾客?关涧吗?”乔钩脱口而出,却没敢抬头看旁边的人。 “你见到了?” 乔钩没想到还真是,猛地站起,死盯着乔长岩:“你们是什么关系?” 乔长岩看着儿子惨白的脸:“为什么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年少时的好友。” “好友?”乔钩逼近乔长岩,把爸爸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这几年,我长得快,变化很大是不是?” “是。” 铛—— 乔钩头回这么恼怒呼叫铃的声音,虽然他知道如果铃声不响,他也不一定有勇气问出自己的疑惑。他被迫放开爸爸的手。 取珠宝的女眷站在门口一脸焦急,他面无表情把珠宝盒塞到她手中,手却焦躁地拉了一下领带,边下楼。 他需要暂时远离人群,找个地方深呼吸一下,最好有个石头可以给他踹一踹,可是现在家中四处都是宾客。 他闯到后花园,这里是安排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好在孩子们都围在一起专心玩玩具,没有人理他,他将桌上的果汁灌进肚子里,冰冷液体穿过喉咙。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孔裕辉的声音响起。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玩具车轮,半蹲的姿势,见到乔钩后,从孩子们的中央站起来。 乔钩没料到他在这,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解释道:“应酬得有些累,透透气。” “倒是和你爸爸很像,他以前也不喜欢这种场所。” 乔钩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暴露过,只能沉默。 但孔裕辉似乎明白了他的畏惧:“不用担心,是你爸爸告诉我的。” 看着眼前平和微笑的孔裕辉,乔钩将他和方才在照片里见过的人重合起来,忍不住问:“你们三个——我是说您和我爸爸、关阿姨,你们从小便是好友吗?我以为这么秘密的事,他不会对别人说。” 孔裕辉原本安装车轮的手停顿了一下:“是,许多年了。”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孔裕辉望了一眼乔钩:“你出生后,我们便很少见面,这两年才重新联络,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为什么?和我出生有什么关系?”乔钩问。 年少时三人一起成长,他已经能构想出两位少年同时爱上少女的情景了,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孔裕辉像是陷入某件痛苦的回忆,说:“这件事,由你爸爸告诉你比较合适。” 他将车轮装好后,路过乔钩的身边:“抱歉,我去洗个手。”便离开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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