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师兄建议放弃亚当，微生诃入院） (第1/1页)

    “师弟，我建议你放弃目前对亚当的治疗方案。”用餐时，陶熙对许绎说：“不是我对你的治疗方案有质疑。亚当是个别情况，他不适合潜意识疗法。普通病人的本我世界，虽然各有千秋，但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亚当，你应该知道，他本质是一个不可控的罪犯。第一次潜意识治疗的记录我已经看过了，师弟，他的危险性你应该清楚，可你却在报告里有所隐瞒。为什么？”

    “呃……”许绎难以启齿，头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

    但他这师兄着实难忽悠，一眼看穿许绎的心思，“你隐瞒的部分有关于……性方面，对吗？”

    对个毛线啊。许绎嘴跟被缝上一样，张不开，把头一埋，狂旋米饭。

    陶熙夹了个卤鸡腿到许绎盘子里，接着说：“师弟，最好停止对斯图尔特的潜意识治疗。我知道你处于职业道德考虑，但自己的身心健康是第一位。别让亚当破坏你的生活。”

    “师兄，我会好好考虑的。那家伙怎么说呢……人模狗样，但我真没被他怎么样，你别多想啊，你可是正经人，我看起来也不是男同喜欢的那种——”许绎一紧张，话会变多，且乱七八糟，“男同喜欢猛男，要不美少年，我一个快三十的社畜，人家也看不上啊是不是？”

    自我贬低是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陶熙不喜欢许绎说这些话，他摇了摇头，隔着镜片，眼珠黑得深沉，但目光温和，“别说这样的话。师弟，我一直肯定你的优点，在我看来，整个医院没人比你更好。稍微自信一点，你值得被喜欢，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喜欢也算是一种欣赏吧。”

    鸡腿被许绎啃干净了，他用湿巾擦手指，不好意思地说：“别啊师兄，你说这些话真的好……男同，我不是在怀疑我们只是的师兄弟情义啊，只不过听起来真的很想在攻略我一样哈哈哈哈。”

    陶熙没有接话，对许绎笑了。许绎的笑容消失了，颇为纠结地扶住眼镜，“不会、不会吧师兄？这可是在医院食堂，你跟我、我……”

    “逗你的，怎么舌头还打结了。”陶熙脸色自然，说得话好像也没别的意思。许绎认真观察他的眼神，像是随口说出一句调侃。

    应该没什么吧？管他的。

    许绎埋头吃饭，直到盘子空得就剩生姜，才肯抬头结束午餐。

    下午，许绎见到了他的“回头客”病人。

    微生诃，是一位军人，在某次特别行动中被敌人俘虏，一个月后救出。从此患上情感封闭症，伴随应激反应，对外界刺激不做反应。非要形容的话，许绎觉得他就像一坨大冰块，自己跑冰柜里待着，谁叫都不出去。

    比起别的病人，他真的很省心，安安静静，从不惹幺蛾子。最重要的就是，微生诃很有安全感——在他身边起码不会有随时被弄死的恐惧。

    上次治疗时，许绎没有对微生诃使用潜意识连接疗法，当时技术尚未成熟，还没有通过对封闭症患者的实验。所以许医生按照传统疗法，和微生诃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建立情感基础。互相熟悉以后，微生诃会对许绎的动作做出细微反应，比如目光随之集中。

    老实说，许绎那会儿有一种在养狗的感觉。

    治疗本来规划了四个阶段，但在第二阶段刚结束的时候，微生诃的代理人替他安排了转院。或许是找到了更优秀的医生，许绎失望两天，自己给自己哄明白了。

    谁知道微生诃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而且比转走时更严重。

    许绎一边查看微生诃在其他医院的病历，一边检查他的肢体反应，越看越想骂娘。就好像自己捡回来一只生病流浪狗，花了好多精力治疗，眼看着有起色了，流浪狗被人抱走了。别人对流浪狗没有好好养，导致病情加重，养不下去了，又讪讪丢回来。

    送微生诃办理入院手续的还是那位代理人，许绎没见过微生诃的家人，即使资料上写了，微生诃家庭和睦，有三个哥哥、两个jiejie以及龙凤胎弟妹。他们一次都没探望过微生诃，让许绎不得不怀疑，这家人是不是把医院当停尸房了，一塞进来就完事。

    这样一对比，亚伯这小子对他哥真是手足情深，人都是衬托出来的。

    代理人在夏天穿全套正装，戴个无框眼镜，浑身散发“我是精英现充”的气质。办理手续时，三番五次看手表，明明墙上那么大个的屏幕显示时间，抬头就能看到。

    可那个腕表价钱够许绎卖屁股了。

    “许医生，还需要多久？”代理人唰唰签字，“半个小时后我有个委托，我们能在十分钟之内办理好入院手续吗？”

    知道你着急了，但你先别急。许绎心想，又说：“抱歉，我们医院是有流程规定的，入院前我需要检查病人的情况，再判断病情程度。病人目前状况很不理想，转院时已经能对声音做出反应，而现在——”许绎叹了口气，“比刚来的时候更加糟糕，病历记录乱七八糟，我怀疑你们把他随便找个了地方关起来。”

    代理人礼貌笑道：“病人家属对他的病情非常关注，不可能存在虐待、忽视之类的行为。许医生，你应该多往好的方面考虑，乐观一些，放轻松。”

    乐观？刚毕业实习那会，许绎就已经把这辈子的乐观全用了。

    “我不是怀疑什么，病人的情况摆在我面前，出于职业道德，我应该考虑多方面的影响。已经检查好了，入院手续办理完毕以后，我会在这周五之前安排治疗方案。到时候我是联系你，还是联系病人家属？”

    “直接和我沟通就可以了，家属花钱找我代理，我得替他们解决麻烦。也是出于职业道德。”

    ……解决麻烦。

    啧，许绎觉得不高兴，微生诃可不是麻烦。但他对代理人说这些毫无意义，于是尽快录入微生诃资料，完成手续。“好了。应该差不多够你赶去下个委托了。”

    代理人再次看腕表，挥手道别，“许医生，你真有时间观念，我们线上再联络。”

    “你抬头，看到那边墙上，半面的屏幕都是用来显示时间。”

    就目前而言，潜意识连接趋向成熟，对微生诃无疑是最有效的治疗方式。许绎对于微生诃的了解仅仅来源于观察和分析，真要深究，微生诃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

    对外界失去感知的病人会被放入维持生命的机器里，特制的舱室，形状像胶囊。里面会注满营养液，透明的，许绎悄悄尝过一点，味道像生理盐水加糖了，有点齁嗓子。

    舱内浮沉的微生诃神情空白，像是刚出土的雕像，一丁点情绪都没有，要不是仪器检测心跳脉搏正常，说他死了，也会有人相信的。

    不过，微生诃长得真帅。

    首先，许绎不是男同；其次，许绎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欣赏一下同性而已；最后，许绎觉得微生诃非常优秀。

    年纪轻轻获得上校军衔，出色完成每一次任务，而且长得还帅。这放在十年前，许绎能当成偶像崇拜，说不定脑子一热，冲去当兵了。

    每次看微生诃的脸，许绎都会先注意到挺直的鼻梁，在脸颊落下干脆的投影。微生诃面无表情，那种英俊便脱离人性，更趋近于神性了。

    神现在可被困在胶囊舱室里，许绎对着微生诃写写停停，心情复杂。他忍不住猜想：微生诃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