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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5

    郁浅打算付款的手被人拦住了。

    郁浅顺着手臂往前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盖在他手机屏幕上，微屈的手指缝隙里透着孱弱的光，如同幻灯片闪过一帧帧，承言不明情绪地盯着他。

    他也停留在这一瞬，世界寂静无声，所有的感官也都静止。

    秒针缓慢挪动，一停一顿，三根时间线重叠在一起。

    十二点到了。

    郁浅慌忙收回手机，然后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承言这个人真是奇怪，上一秒还在用最伤人的话警告他，下一秒又用涟漪的眼神按动时间静止。

    静止的不是时间，而是彼此看向对方时，那如一潭死水的心。

    承言没再说话，他皱眉看着郁浅垂落的发旋，突然就忘记了他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停车场的理由，也忘记了他是如何凭借第六感找到这里的。

    承言其实心里清楚，郁浅不会乱搞，也不会忤逆自己。

    可现在，他讨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种看着郁浅难受，他也不痛快的感情。

    承言没有买那盒避孕套，他无法继续待下去，烦躁的心警示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冷静。

    承言走了。

    没留下一句话。

    只是最后摔门的声音格外用力。

    郁浅被摔门声惊醒，和承言相处的时候，他总是迎合和卑微的，刚才不知为何竟然自顾自的发了呆。

    太累了，这样高强度的一天，让他无力承受。

    他现在只想让时间再快一点，让最后这六个小时赶紧过去。

    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受，更何况是承言这样的天之骄子。

    他轻叹了口气，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没意义的，有什么意义呢？承言如果不顺心，最后受伤的不还是他吗。这么多年，他早就了解承言的性格了。

    郁浅皱了皱眉，他捡起被丢掉的避孕套，重新放回原位。

    仔细斟酌了一会，他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承言的电话，他想为刚才自己的走神道歉，计时器一秒一动，通话界面暗了下来，直到屏幕熄灭，对面的人也没接电话。

    看来承言是真的不太高兴，郁浅不太明白，明明今晚羞辱了他，又赶走了江洛安的人，是他啊。

    承言永远都是胜利者，在学术、感情、家庭里承言永远都是领头人，他带着上位者的姿态，命令着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给他做事。

    他没有换位思考的能力，可能一生都不会去想，普通人的生活究竟有多么艰辛。

    可今晚是为什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

    他不是顺着承言的话道歉了吗？

    风云难测的天气和承言的心思一样难猜，郁浅明明感觉自己已经靠近了他，可下一秒又或者是往后的每天，承言又变成了那个不可猜透的人。

    他就这么等着，等着承言主动联系。

    时间很快溜走，六点钟到了，接班的人敲门进来，郁浅简单嘱咐了几句，脱下工作服放回原位然后离开了。

    天气并不明媚，透着由冬转春的清凉，枝头赶来的杜鹃啼叫，树叶还没从枝根上探出，怎么看都是一副萧瑟感。

    郁浅没有扫共享单车，他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让它把自己送回学校。

    北方的清晨是雾蒙蒙的，建筑都被染上了雾气，车窗上也覆盖一层细纱，郁浅伸手抹去一层，下一层又爬着梯子上来了。

    学校门口也是一样，门卫处的人脸识别系统被水雾覆盖，让人看不清楚。

    上面的照片还是郁浅大一时候拍的，学校上个学期才组织拍毕业照，现在还没发下来。

    走在四年里无数次走过的小路，郁浅终于放松下来，他很喜欢学校，这里就像他的第二个家。

    早在上个学期，郁浅就结束了实习，他迟迟没有离开学校，最大一部分是因为住在外面需要交房租，而他根本负担不起，所以他依旧住在宿舍，靠着限电的家，用着小功率电器生活。

    郁浅去学校的超市买了点水果，打算今天中午做个凉拌菜吃。

    走到宿舍门口，郁浅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还没等匙孔旋转，门就开了。

    郁浅看清开门的人，又惊又喜，说话语调也欢快了几分，“你们回来了？”

    夏清坐在床边，滑动手机的手没停，打趣着说：“不回来怎么见您老人家啊。”

    开门的人跟着附和：“对啊，我看你一点都不想我们。”

    郁浅把买来的水果给每个人分了一下，然后放在桌子上。

    夏清把手机正面对准郁浅，还没等郁浅开口，就急切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四个出去吃饭，我、你、孟宇、林夕寺，一个都不准缺席。”

    孟宇和林夕寺各咬了一口苹果，孟宇边吃边嘟囔：“尤其是你，郁浅，这次怎么说也不准缺席。”

    红澄艳丽的果汁在闪耀，带着温柔又刺眼的亮色。

    林夕寺关上门，反锁起来。

    “马上就毕业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顿饭了。”

    三个人齐齐上阵，郁浅被晃起来，晕头转向的。

    他打了个哈欠，随后朝三个人笑，那笑很甜蜜，甚至比苹果还诱人。

    “行行行，我答应还不行吗，今天中午咱们简单吃点，你们就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郁浅从大一开始就时不时给他们加餐，厨艺早就由生疏变为老练，吃的花样也多了起来。

    三人齐齐点头，而后马不停蹄去超市买了喜欢吃的东西。

    郁浅拌了凉菜，下了面条，在这个基础上，又额外炒了两个菜。

    四个人吃的底都不剩，一起收拾完后，他们躺在床上，细细碎碎说着四年的生活。

    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他们从陌生到熟悉，现在马上又要变回陌生人。

    这一切都不可反抗。

    人都是在离别中成长的，郁浅也是一样。

    他早就看透了，人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靠着回忆留在这个世上的。

    断断续续地，他们说了好多，又停了好久，最后，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一起睡过去，这么一睡就到了晚上。

    郁浅最早醒来，他下床挨个叫起那三个人，时间好似倒流了，倒流进这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里。

    男生出去不需要化妆，洗个脸简单梳个头发就出门了。

    夏清选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蛤蜊鸡，他们四个以前经常吃的那家。

    四个人带着风气进门，呼吸相互交错，在小店里格外惹眼。

    承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郁浅站在门外，身边是三个陌生人，他真诚的笑着，没有虚情和假意，带着温度都柔和起来。

    郁浅也看到了承言，只不过，承言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他认识，是他给了这个女生承言的联系方式。

    塞在口袋里的手陡然握紧，郁浅偏过头不再去看。

    夏清招呼着三个人跟他往里面走，在经过承言桌边的时候，承言却伸出手，挡住了四个人的去路。

    他伪装起来，没有一丝破绽。

    他带着试探性的语气，又惊讶地开口：“好巧啊，哥，你也来这里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