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满月不圆 (第2/2页)

    老者虽已步入耄耋，但目光清明，好似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遮其精光。

    “只怕是虚晃一招，表面划清界限，实际仍有联系，镜儿，你既已得你父亲重视，不如顺藤摸瓜，摸清你父亲的真实意图。”

    沈辞:...

    沈辞心累，他现在只恨不得跟裴迎雪划清界限，结果师父让他去接近裴迎雪？这算什么？

    他就不怕自己被裴迎雪影响，临阵倒戈吗？

    沈辞可没忘记，他们来到靖安，面对的对手可不止有朝堂上的那些人，如若裴迎雪是真的在忽悠他，实际上仍与明昭长公主联手的话，那他与沈辞，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对立面。

    沈辞很迟疑，因为经过这几日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对裴迎雪实在是...

    狠不下心。

    若他真按照师父说的，借着裴迎雪对他的在意，带着别有所图的目的接近他，他怕到最后，自己会狠不下心。

    熟料沈辞犹豫不决稍露迟疑，银发老者就起身，走到沈辞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语重心长道:“镜儿，还记得不日前进入靖安城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沈辞当然记得。

    【他心中只有大义，没有私情】

    这是他自己说的，所以他必须得遵守自己的原则。

    就算他与裴迎雪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在大义面前，他也不能退缩。

    迎着老者平静却又无比犀利的目光，沈辞最终听从了恩师的安排。

    “沈辞领命。”

    银发老者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转过身，看向窗外逐渐被夜幕笼罩的穹顶，继续道:

    “朝堂权利纷杂，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除了你父亲，明昭长公主那边也要注意，说实话，明昭长公主对待裴家的态度很有问题。”

    “师父的意思是？”

    师父既已让他接近裴迎雪，就不会再拿裴家作文章。

    再次提起明昭长公主对裴家的态度，那必然与明昭长公主所辖势力有关，众所周知，明昭长公主身边两大势力，裴家已断，便仅剩长孙家。

    “师父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因为对长孙家的忌惮，才导致了明昭长公主不得不断其一臂？”

    “必然有所关系。”银发老者偏过身，抬手从棋钵里揪了一黑一白两子，置于棋盘之上，随后将黑子棋钵放于两子之间。

    “以长公主为主，白子为裴，黑子为长孙，现下长公主自断一臂，以后得势者，必是长孙。”

    老者说着将白子挪于黑子棋钵数格之外，随后执起桌上的杯盏放在原先白子所在，道:

    “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势力效忠长公主，毕竟长公主手中有幼帝，自古以来，皇帝即天命所归，即便其臣子野心勃勃，也绝不会放过这理所当然的师出之名，所以，我们要弄清楚，”

    老者屈指轻扣黑色棋钵，清明的目光中乍现精芒。

    “明昭长公主所辖势力，究竟是内里争夺，还是外有助力。”

    “可天下人对长公主执政已多有微词，甚至已有少数朝官已正式请明昭长公主交出监国之权，扶持幼帝执政，这时在向明昭长公主投诚，不如按我们原来的计划，直接效忠幼帝，增大幼帝权利，明昭长公主那边不就不攻自破了？”

    老者点头。

    没错，沈辞之所以想要进入顺天府，便是因为顺天府有直谏帝王之权，虽说宫内早已被明昭长公主一手把控，可沈辞背后的势力，足矣助小皇帝摆脱明昭长公主的控制，拢回政权。

    可这样的话，有个前提。

    小皇帝不作为，即使扶持上位，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不是所有效忠都算师出有名。”

    老者说着，低头收起了棋盘上的东西。

    “即便他们真助幼帝掌了实权，那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野心者不会真心臣服，反而会激起天下公愤，所以，那些道貌岸然者，必须依靠于明昭长公主，与其说效忠明昭长公主，不如说，是借着明昭长公主的庇荫，让明昭长公主承受群民公愤。”

    “照您这么说，那些公然与明昭长公主对立的势力，反倒顺眼些。”

    比起拿别人当挡箭牌的人来说，朝堂之上公然与明昭长公主对立的势力可不坦荡一些，毕竟他们除了不认同女子执政，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

    显然，沈辞的发言引起了老者的共鸣。

    但。

    银发老者忽然笑了。

    笑的轻嗤而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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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眼？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点。这些人与想要效忠明昭长公主与幼帝的人并无区别，他们一样的目光短浅，自以为是，自以为制衡明昭长公主，换成男人当皇帝便是众望所归。”

    “但自古巾帼也能傲立群雄，王爷便是其中翘楚。”

    “只是可惜，天下人信奉皇室血统，觉得皇室是天命所归，又觉得只有男人才有权利当一位合格的君主，若非如此，当年明昭长公主又怎会扶持幼帝登基，而今举国上下乌烟瘴气，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沈辞静默。

    每回说起政局，师父总会格外鄙夷，恨不得将这些野心勃勃又无能之辈全砍了泄愤。

    而这又是极其敏感的话题，师父的话若是传进世人耳中，每一句都能株连九族。

    他人微言轻，虽身兼重任，却也不过这偌大世界的平平一员，他所能做的，便只有一事。

    沈辞忽然在老者面前再次跪下，并福礼扣地，认真且坚定道:

    “沈辞愿为大业赴汤蹈火，以报恩师再造之恩。”

    银发老者见沈辞如此，并未上前阻止沈辞，反而冷静地看向沈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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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儿，你也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早前我便与王爷说过，为师传你所学，是盼你有朝一日承我衣钵，为我林家平冤昭雪，扬我林家帝师之风。”

    “你要感谢的人，是王爷。”

    说到这里，老者陡然停止了话题。

    他忽然想起来沈辞敬重王爷的原因，自己若是提的多了，只怕这孩子又要想起年幼遭受的苦难，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会是王爷想要看到的。

    于是老者没有就着这件事再说下去，而是上前扶起了沈辞，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其实权利之争，诸国皆有，王爷富贵闲人做惯了，本不愿横插一脚，怕就怕内忧不断，又起外患。”

    师徒二人对面而立时，银发老者抛下了个人意见，语气沉重道:

    “满月蛊毒起源于西夷，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靖安的野心家，而是西部的异族敌人。”

    “你要做的，是查清隐明昭长公主背后的势力，无论是你父亲，还是长孙家，亦或者满朝文武，谁与西夷异族勾结的人，谁就是我们真正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