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1/4页)

    林疏桐与沈淮安的关系停留在一种微妙的半生不熟之间，像是一杯泡得不够浓的茶，浅尝辄止，余味却总在心头萦绕。每当沈淮安在校园里撞见林疏桐，总会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冲他挥手打招呼，像是完成某种既定的仪式，干净而纯粹，不掺杂半点多余的情绪。林疏桐总是低声回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羞涩而礼貌的弧度。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飘在空气中几不可闻，可那份小心翼翼的欢喜却像一团火苗，在他心底烧得炽热。每次与沈淮安的短暂交集，都能让他开心好几天，像是偷藏了一块甜糖，含在舌尖，舍不得咽下。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像是一盏无人知晓的灯，照亮他孤单的世界。

    转眼间，寒假来临。高中生的假期短暂而珍贵，同学们都在热烈讨论着去哪里玩，如何放松，林疏桐却只是默默收拾行囊，准备独自回乡下的老屋。他的背影清瘦，灰扑扑的书包挂在肩头，像是承载了太多不该属于他的重量。乡下的家里只有姥爷一人，过年时，舅舅一家会短暂回来，带着几分敷衍的热闹。林疏桐的父母从不在节日归家，他的记忆里，家不过是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潮湿而冰冷，像是永远也捂不热的空壳。他的心底没有家的概念，只有无尽的孤单，像是一片荒芜的旷野，风吹过时，只剩呼啸的空响。

    寒假的日子单调而忙碌，白天林疏桐埋头写作业，间或帮姥爷拾柴、除草、烧火，瘦削的手臂在寒风中冻得发红，指尖皲裂，像是枯枝上残存的叶。他从不敢晚上点灯写作业，姥爷总说电费贵，点灯是浪费，嘴里还常念叨：“一个娃儿，读什么书，读了也是白读。”这些话像一把钝刀，慢条斯理地割在林疏桐的心上。他早已不再反驳，只是沉默地承受，像是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被否定。

    临近春节，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雪花如鹅毛般纷扬，覆盖了乡下的田野与屋檐。舅舅一家回来了，屋子里贴满了红彤彤的春联，喜气洋洋的氛围让林疏桐的心底也生出几分微弱的暖意。电视里放着春晚，笑声与歌声交织，热闹得像一幅画。可林疏桐却坐在角落，目光空洞，像是被这喧嚣隔绝在外。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淮安的影子——那少年或许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与家人围坐一堂，笑声清亮得像风铃。明天，他定会穿上新衣，走亲访友，收着鼓鼓的红包，脸上挂着那抹林疏桐再熟悉不过的笑。

    林疏桐没有亲戚可走，也没有红包可收。舅舅与大姨从不给他红包，仿佛他住在他们家已是天大的恩赐。他的父母虽会寄来些许生活费，可在节日里，他却成了屋子里的影子，洗菜、洗碗、烧火，随叫随到。他还得替表哥端茶倒水，拿鞋递衣，这些琐碎的活计在旁人眼里理所当然，他却连一句“不”都不敢说。他的手指在冷水里泡得发白，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污渍，可他只是低头干活，像是早已习惯了被使唤，习惯了被遗忘。

    好在寒假短暂，新学期很快来临。林疏桐背着书包回到学校，心底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他又能与沈淮安偶遇了，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也足够让他的心跳得像擂鼓。

    高一下学期，林疏桐结识了一个新朋友，名叫周泽川。周泽川是他的同桌，个子不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头发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笑起来时露出牙箍，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可爱。他的生物成绩极好，常考满分，让林疏桐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林疏桐的数学是强项，两人正好互补，课后常凑在一起讨论题目，彼此请教。周泽川有个特别的爱好——画人体素描，尤其是裸体。他画得细腻而生动，线条流畅得像行云流水。林疏桐不懂画画，却由衷欣赏，觉得那些画仿佛有了灵魂。他向周泽川请教画画，从头部开始学起，执着于追求细节的完美，画好了头，才小心翼翼地勾勒脖子与肩膀。他没有周泽川那般大胆的天赋，却也乐在其中，像是找到了一种新的寄托。

    两人不知不觉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课间常凑在一起，低声聊些琐碎的小事。可周泽川是走读生，每晚都回家，林疏桐的宿舍生活依旧孤单。他习惯了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沈淮安的影子，像是守着一盏微弱的灯，照亮他心底的荒芜。

    下半学期，林疏桐偶尔能与沈淮安偶遇，每次对方都会冲他挥手，笑容明亮得像夏日的阳光。他的心像是被那笑容烫了一下，热得脸颊发红。可这份微妙的联系，却在某件事发生前戛然而止。

    两周前，林疏桐在学校偶遇了自己的表哥——亲表哥，名叫许浩然，家里人都叫他小然。他穿着与林疏桐相同的校服，个子高大，眉眼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林疏桐这才知道，许浩然竟与自己同校，只是他是高三的走读生，父母在城里买了房，无需住宿。大姨从不与他聊学习之外的事，许浩然也忙于备考，两人竟近一年未曾察觉彼此的存在。

    一个周末的傍晚，林疏桐独自走向校外的小吃街，打算买点晚饭。夕阳的余晖洒在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麻辣烫的香气。他低头走着，脚步缓慢，像是拖着心底的千斤重担。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疏桐？你怎么在这？”他抬头一看，是许浩然，少年穿着校服，眼睛瞪得像铜铃，带着几分夸张的惊讶。

    林疏桐也愣住了，低声答道：“我……出来吃饭。”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飘在空气中几不可闻。许浩然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让他一个趔趄：“走，哥请你吃麻辣烫！”林疏桐没有拒绝，他囊中羞涩，能省一顿饭钱总是好的。

    两人坐在小店里，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辣椒的香气呛得人鼻头发酸。许浩然吃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吐槽高三的苦日子：“你不知道，老师跟催命似的，天天考试，人都要疯了！”林疏桐低头吃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有些涣散，像是被什么牵住了心神。吃完饭，两人并肩走在回校的小路上，路灯昏黄，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许浩然脸色一变，像见了鬼似的拉着林疏桐就跑。林疏桐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喊着“小然”，像是追着不放。他短跑不行，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胸口像火烧似的。许浩然也跑不动了，停下脚步，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他压低声音，凑到林疏桐耳边：“疏桐，帮哥个忙呗。”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钱包，钞票的边角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你不知道，这家伙追了我一学期了，我现在是高三，哪有心思搞这些？帮帮哥，假装我对象，把他吓走！”许浩然的语气半是无奈半是戏谑，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林疏桐的目光落在钱包上，心跳得有些乱。那是三百块，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他犹豫了一瞬，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于是，林疏桐硬着头皮，假装许浩然的“对象”，几句冷淡的话便将追来的少年气得转身离开。那少年临走前还撂下一句：“我等你分手！”语气倔强得像一棵不服输的草。林疏桐站在原地，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佩服。他做不到这样勇敢，最多也只敢远远凝望沈淮安，像是守着一盏永不靠近的灯。他想象不出自己用这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