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航行 (第2/2页)


    晚上睡觉邵斐跟陆星野睡床，邵西臣打地铺。两人直到凌晨都没睡着，而邵斐平稳的呼吸声响起。邵西臣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到床沿，碰到了陆星野的胳膊。

    “别闹。”陆星野轻声道，他探出头，半垂着去看邵西臣。

    “下来。”邵西臣压低声音，又把陆星野的手拉起来吻了吻。触到邵西臣温热柔软的嘴唇，陆星野身体像流了电。哪怕刚刚怎么打，怎么吵，该有的反应一点都不少。

    陆星野回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邵斐，蹑手蹑脚撩开被子。正要下床，被邵斐一个翻身用手压住了腰。邵斐梦呓似的哼唧了一声，然后又安静下来。

    陆星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又落下去。他忽然觉得可笑，怎么好像在跟邵西臣偷情。

    有些愣神，身体突然往下一纵，几乎是被邵西臣拽进被窝里的。好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否则一定会磕死他。陆星野一拳头砸在邵西臣胸口，压着怒气低声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没有病。”邵西臣说着抱住陆星野，长腿搭上来，像是搂着一个心爱的大玩偶。他亲了亲陆星野的唇，倒是没再做什么，只将脸往陆星野怀里蹭了蹭。

    邵西臣的额头挨着陆星野那颗心，咚咚地急烈地跳。邵西臣却一点都不觉得吵，他很安心地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陆星野轻声骂他，像只八爪鱼，但还是温柔地摸了摸邵西臣的后脑。略微粗硬的短头发，像羽毛，白鸽用来翱翔天空的羽毛。陆星野低头吻了邵西臣一下，轻声叫他，“小白鸽。”

    陆星野逐渐也困了，抱着香喷喷的邵西臣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钟，当邵斐半梦半醒起来上厕所，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使劲揉眼睛，才看清陆星野那张像弓一样弯起来的线条流畅的背。

    陆星野的脸埋在他哥怀里，他哥的下巴抵着陆星野的头顶，两双手臂都抱着对方的身体。

    “什么情况？”邵斐哑着嗓子不禁脱口而出。昨晚他是跟陆星野挨着睡的，怎么一醒来人就在他哥被窝里了？

    邵西臣睡得浅，被邵斐这句话惊动，他迷朦地睁开眼，看着邵斐木愣的脸问道，“你看着我们干嘛？”

    “你们睡到一起在干嘛？”邵斐呆呆地反问，须臾终于头脑清醒，他低声惊呼，“你们在——”

    “没有。”邵西臣坚决地打破了邵斐的色情幻想。他看了眼墙上的钟，打算起床学习。但胳膊被陆星野枕住了，邵西臣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头，再小心翼翼地放到枕头上。起身前，邵西臣又捧着陆星野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在这个过程中，邵斐始终站在原地，不声不响，也不离开。眼看着他哥在他面前又抱又亲，毫不羞涩。

    “哥，你是不是注意点儿？”邵斐说。

    邵西臣从被窝里出来，套上毛衣，跟他说，“我在你面前还要注意吗？”

    他跟邵斐虽是异母不同胞，顾远芝也常教育邵斐不要跟自己说话。但邵斐不听顾远芝的恶意教唆，仍然喜欢跟他腻在一起。他们在这十五年间形成了深厚的感情和亲密的关系。

    对邵西臣来说，在陆星野出现之前邵斐就是他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人。他可爱的小弟弟，会偷偷拿巧克力给他吃，把自己最喜欢的火车玩具送给他。会为他求情而自己也挨打，会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冲出来，用小小的牙齿狠咬对方的手臂。

    邵西臣从碧水湾搬出来之后，靠着爷爷留下的那笔微薄的积蓄过日子，要不是邵斐隔三差五给他送吃送衣服，邵西臣会过得更艰难。虽然他跟邵斐说不需要家里的钱，他可以独立。确实可以，但会很辛苦。邵斐总是舍不得哥哥吃苦，他想让邵西臣可以过得稍微舒心快乐一点。

    对邵西臣来说，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像邵斐这样好的弟弟了。所以邵西臣什么都肯告诉他，在邵斐面前他真诚真心地袒露自己，成为自己。哪怕是跟同性的爱，亲密的接触，邵西臣也毫不避讳。

    “不过不要在爸爸面前提。”邵西臣搭上邵斐的肩膀，又低头问他，“是不是上厕所？”

    “嗯。”邵斐打了个呵欠。在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跟邵西臣说，“哥，你要牢牢把握住小陆哥，别让他跟别人好。”

    邵西臣失笑，摸了摸邵斐的小脑袋，“你哪儿那么多话。”

    邵斐站在门口却不进去，他语气稳重，“我第一次看到小陆哥，他提着一大袋你喜欢吃的糖果，还有给你洗好的校服，我就知道他适合你。”

    “小孩儿你知道什么。”邵西臣不以为意，想推邵斐进去，但邵斐不动，他仰着头，神情认真地继续讲，“不是的哥，我见过那么多追你的，谁都没这么细心，肯给你做这种小事，谁也没有小陆哥认真。”

    “爸爸生日那天，你走了，我又出不去，我就打电话给小陆哥，他跟我说他会去找你。后来，他给我发短信，说找到你了，还带你回他家吃饭，让我不要担心。我问他你有没有很难过，小陆哥说，放心，他不会让你再继续难过，他会陪着你。”

    邵西臣听到这里，干涩的心像被填满充盈了。他的眼睛酸涩潮湿，瞥开目光望向窗外，又开始下雪，白茫茫的模糊一片。但邵西臣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清晰明净。邵斐说得一点都没错，陆星野适合他，陆星野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热烈又认真地爱他。而这种爱比邵西臣想象得要长久，要生动。

    他想起自己问过陆星野，你喜欢我，会喜欢多久，陆星野说，很久。陆星野承诺他，会护着他，陪着他。

    邵西臣郑重地点头答应，“我知道，我会好好喜欢他。”

    “哥。”邵斐拉住邵西臣的手，“你一个人很难，小陆哥陪着你就很好。”

    邵西臣知道，邵斐觉得他孤独又辛苦，他在艰难地度过一年又一年。陆星野的出现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救赎，一个有力的依靠。他可以就此停泊，就此休憩。

    小时候邵西臣跟邵斐窝在家里看顾远芝买的韩剧光碟，男主角问女主角，为什么这么想恋爱想结婚，女主角说，因为一个人划船会很累也很慢，但两个人就不同了。

    邵西臣在此刻忽然又想起这样的场景，一片人生的汪洋，常有汹涌的浪潮来袭，一个独自划船驾舟，随时会被水潮击倒。他寂寞疲惫，偶尔也想身边坐着另一个人，可以拍拍他的背告诉他，没关系，我跟你在一起。

    但是，一直都没有这个人，邵西臣只能依靠自己。他在人生的冶炼中塑造锻磨，他变得顽强且刀枪不入，直到陆星野的意外出现。

    一个人的时候，邵西臣可以坚硬地活着，有陆星野之后，邵西臣可以柔软地活着。

    “但是哥，小陆哥要是喜欢别人了怎么办？”邵斐开门进去，攥着裤腰带胆战地问邵西臣。

    邵西臣的眼神变得危险又阴冷，“我不会让他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