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真相 (第1/1页)

    洁白的梨花簇拥着点点嫩黄，盛开在新绿梢头，整个院落都飘着春天的气息。

    窗外日暖风轻，蒲七裹着厚厚的毯子，却无论如何都热不起来，手脚冷的像冰块似的。尤其是昨天和师尊zuoai后，蚀骨的寒意缓慢地，从骨髓深处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

    好在师尊又给他拿了很多水还丹。每次服用完，骨髓中的冷意都会冲淡。和煦的药力绕经脉一周，最后归于平静。

    上巳节后，甘绎之便闭关了。

    才几日不到，室内淡淡的竹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青阳山上见不到师尊，蒲七有些落寞。

    好在甘绎之不限制他去任何地方，留给蒲七的引路符上有灵力烙印，不管是师尊的洞府，或是宗门的各种禁地，都能畅通无阻。就算碰了禁制，师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斥责他。

    蒲七最近想去藏经阁翻那些练气期的典籍，之前甘绎之拿来的那本练气入门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他要学的更多，才能与师尊比肩。

    藏经阁占地广阔，有四层楼高。巨大的环形水晶立在入口，来访者需要输入灵力留下印记，与签名类似。门口设有记录处，如果需要外借典籍，还需要在值守弟子处登记书名。

    基础典籍摆放在一层，二层往上设有门槛，金丹期以上修士才能进入。虽然揣着师尊的引路符，但以蒲七当前的修为，第一层就能满足需要，他还从未上楼去过。

    在书架上挑了一本《灵力构成》，走向记录处。门口的轮值弟子望他一眼，刷刷地写下书名。

    蒲七扫了眼大厅的水晶环，纯净的暗紫光芒一闪而过，是雷系灵力独有的颜色。

    雷系属于火系分支，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变异属性，单灵根更是万中无一。

    联想到了什么，蒲七顿住脚步:“李桥刚刚来过吗？”

    弟子点点头，指向门口:“刚出去。”

    迈出门的脚收住了，想到大比结束时李桥古怪的反应，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蒲七礼貌问:“请问可以查询他人借阅的书册吗？”

    “当然不可以。”

    值守弟子笑着说:“不过，宗主的大弟子，可以给你开个后门。”

    那弟子把桌上厚厚的一卷簿子翻到上一页:“李桥，三月初六，归还《志怪物览》。二层最右，杂谈类。”

    什么样的杂谈类居然被放在二楼？

    蒲七突然起了兴致。

    谢过弟子，匆匆上楼。师尊给的引路符起了作用，没有受到任何结界阻拦。

    右拐，走到头。

    这片角落很安静，只有他走过木质地板踩出轻微声响。书架很高，空气里浮着浓郁的灰尘气息。顶上一排书册码的整整齐齐，只有一本斜插着，露了半个角在外面。

    就像专门等着他找来似的。

    蒲七抽出那本《志怪物览》，翻了翻内页，里面有一处很明显的折痕。

    他读道:

    炉鼎者，灵器也，供人采撷所用。

    ……分三六九等，若阴阳同体，乃极。

    读到阴阳同体，蒲七瞪大眼睛，脸刷的白了。

    他颤抖着继续:

    ……以身为炉，体为器。

    ……鼎以九九八十一为期。入鼎者，可享无上妙趣。

    ……

    每一个字都能看懂，连起来却成了读不懂的意思。

    手里的书“啪”一下掉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强行抹去了语言功能，完全无法思考。

    蒲七嘴唇直哆嗦，捂住胸口，心脏上像是坠了块石头，越来越沉，压得他不能呼吸。

    许久，蒲七僵硬地捡起书，如同确认一般把这段话读了第二遍，又读了第三遍。

    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他用力闭了闭眼复而睁开，这才看清书页上大大的“炉鼎”二字。

    所以，他是炉鼎吗？

    师尊呢，师尊知道这件事吗？

    与师尊大半年朝夕相处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手一直在抖，丝丝缕缕的寒气卷土重来，浸染了丹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蒲七摸着脖子上挂着的玉瓶，习惯性取出一粒，正要送入口中，却忽然顿住。

    对，水还丹。

    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稻草，蒲七跌跌撞撞走向摆着丹术的木架。因为专修剑道，他从未来过这侧，可却一眼看到了同样露出一角的典籍。

    蒲七呼吸急促，几乎拿不住那本书。翻开青蓝的封皮，按目录索引，很快就看见了他想找到的。

    水还丹:呈褐色，味辛，通常为鸽卵大小，……用于缓解水系灵力入体后造成的痛苦。

    上面甚至还贴心的配上细笔勾勒的绘图，生怕他认不出，那是他曾日夜服用的丹药。

    甘绎之是冰系单灵根，属水，典籍上记载的功效正好与之对应。所以，这根本不是修炼的丹药，而是弥补采撷过后，冰系灵力过度滞塞在体内带来的损伤。

    他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吃了大半年。

    蒲七一阵头晕目眩，嘴里尝到了咸腥味。

    讽刺的是，他一直认为水还丹是师尊的恩赐，甚至因此感激涕零。

    骨髓深处的寒冷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真相是这样荒诞，却又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每个细节，令人难以置信，又不得不相信。

    日影西斜，黯淡的天光投进室内，落下深深的灰。蒲七孤独地立在书架后，背着光，黑暗越来越高，越来越沉，像一只巨大狰狞的怪物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