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_绿薄荷0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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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薄荷07 (第2/2页)

 他依旧回答:“不去。”

    护士进来给他拆掉身上的纱布,更换了吊瓶说明天就可以出院。

    她走后,我坐到杨东清旁边,轻力抚摸他的手腕,那块皮肤被细针扎过太多次,已经隆起一片不正常的淤青。

    “今晚能不能和我一起睡?”他突然这样问。

    我迟钝地理解了几秒,指向旁边那张床回问:“我不是一直都睡在那里吗?”

    “我是说,”杨东清顿了下,“挨着我。”

    我滞了滞,无意识地问:“为什么?”

    “最近总做噩梦。”他答。

    我非常乐意帮助他。

    掀开被子躺进去,我将他搂在怀中,他顺势将脸埋进我的颈窝。柔软的短发和少年人特有的炽热气息一同触及皮肤时,留下一阵细细的痒意。

    我抚慰他贫瘠的后背,低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闷闷发出一个“嗯”,眼皮贴住我的耳垂。

    等他呼吸匀稳,我埋眼去看,见他左眉断出一条伤疤,微蹙的眉心让眼窝陷出两个浅坑。

    我想此时他应该正深陷梦魇无法逃脱,于是在他额头降落一个冰凉的吻。

    我是刻意的,并且希望他能够知道噩梦里的自己,并非一无所有。

    翌日上午他出院,交付费用时我一并将杨德雄的尸体领走。

    医院和殡仪馆有联合服务,签完字后那边的车直接来将尸体拉去火化。

    杨东清和我并肩坐在长椅上等待,在这种肃静之地,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保持着沉默。

    一个黑衣的工作人员从火化室里出来,将杨德雄的骨灰放在距离我们几十步的工作桌上,拿起骨灰锤开始对头骨进行分解。

    “哥,”杨东清叫了我一声,然后缓慢撕掉手背上的那块创可贴,“你知道杨德雄是怎么死的吗?”

    我闻声看向他。

    “其实那天和你分开以后,我就遇到了那几个讨债的。”他再次说起那天的经过。

    “不过当时我一点都不害怕,”杨东清摩挲手背上那条狭长的浅色疤痕,“我甚至还很高兴,因为原本我就是要去找他们。”

    发觉他对警察有所隐瞒后,我皱起眉继续听他说话。

    “他们先把我打了一顿,我就把在火锅店挣到的钱都给了他们,然后我说,”杨东清少有地笑了笑,露出两颗森白的虎牙尖,“杨德雄那里还有三万块。”

    “我们被带到了江边,他们以为把我打晕了,其实我没有。我一直都在看他们怎样殴打的杨德雄,又怎样用刀一根根剁掉他的手指,然后再用皮带勒住他的脖子,逼他把那三万块钱拿出来。”

    “后来杨德雄窒息昏迷,他们以为自己把他弄死了,于是都逃了。”

    “我爬起来,走到杨德雄面前,发现他居然还有呼吸。所以我就捡起那条皮带——”

    说到这里,杨东清戛然而止,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若有若无地噙着笑,灰暗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情绪。

    察觉气氛的不对劲,我本能地想要远离他,被他发现后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强拽回原位。

    杨东清继续说:“套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收紧,直到把他的喉管勒断。”

    “他都快要死了,居然还有力气来抓我。”

    “所以我就一节一节地剁掉了他那根指头,直到他被活活痛死。”

    “我本来还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亲手杀了杨德雄,而且我不用坐牢,你也不用给钱。幸好那天遇见了那几个蠢货。”

    “哥,我是不是很聪明?事后居然还能记得把指纹擦干净。”

    听完他癫狂的行为,我感到毛骨悚然,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看出我的恐惧后,杨东清收起那副诡异的轻笑,顷刻恢复回平常沉默寡言的样子,问我:“刚才开个玩笑,不好笑吗?”

    他的变化太快,我实在分不清真假:“杨德雄……真的不是你杀的?”

    杨东清若有所思,沉声说:“我当时都快死了,哪还有力气杀他?”

    他又接着道:“我不经常说笑话,把你吓到了,不好意思。”

    我干咽了咽,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自己,脸上仍然带有惧怕。

    杨东清低头看我的手腕,丈量了番说:“你好瘦,看来以后得让你多吃一点。”

    恰好工作人员叫我们去领骨灰,杨东清放开我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我说:“哥,谢谢你。”

    我诧异:“怎么了?”

    他说:“以前我真的不知道人死后会被销户,还以为杨德雄必须要跟我一辈子,谢谢你那天告诉我。”

    我听完,心里一阵后怕。

    杨东清挑了个最便宜的瓷罐,装好骨灰后我们离开殡仪馆,出来时也没看到有计程车,只好先沿着一条小河走。

    没走几步,他突然牵住我的手。

    我一激灵,紧张地抬起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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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东清只是浅淡地笑了下,不容置否地将我的手用力握紧。

    转出小道,杨东清靠边停下。

    我不解,跟着他走到河边,随即见他将骨灰罐打开。

    我看到下面的浅滩长满金鱼藻和绿金钱,淤泥里还隐藏着一条工业污水排放沟,此时正往河中排放着深绿色的刺鼻废水。

    杨东清却将骨灰全都倾倒进河流之中。

    我无比震惊地看着他这一行为。

    最后,他松开手,将瓷罐扔进河中。

    “嘭——”

    白色瓷罐在浅水里碎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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