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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157 恋爱的犀牛 (第2/2页)
的小孩,年轻的学生说说笑笑,上班族们神色匆忙,这就是寻常百姓日复一日的生活,就像这一叠叠冒着热气,被端上桌的食物,谈不上多么精致,但有滋有味。 章槐深深嗅着空气中的食物香味,心中也不觉五味杂陈,他被记忆欺骗,自己困住了自己,把自己闭锁在小洋楼的旧物室里不肯出来,忘了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原本是充满生机的。 许晚洲见他神情恍惚,抽了一张纸巾,将他嘴角的汤汁擦去。章槐恍然,他那一瞬间回忆起一些相似的过往,以前许晚洲也这样带他出来吃饭,也这样耐心地照顾他,许晚洲以前,也是对他很好的。 章槐的良心微妙地不安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许晚洲。 果然是吃人嘴软,许晚洲觉得章槐吃完早饭,脾气又好了一点点,莫名变得委屈巴巴的。 许晚洲之后带他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后又教他做饭。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章槐不再吵闹,他也累了,身心都需要休息,先前报复性地对许晚洲耍脾气,这几天又良心发现,开始对许晚洲好。 于是又隔了几日,许晚洲又带他去看话剧。 那日夜晚出门前,天又下起了小雨,雨丝在路灯下透闪着金色的光,湿润明亮地落在伞面上,发出如春蚕啮咬桑叶般的声音,许晚洲撑着一把伞,章槐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紧挨在伞下慢慢地走着。 在俗世里生活,人总要有什么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像章槐对外的身份是个生意人,许晚洲明面上是个独立摄影师。他拍过一系列城市主题的影像,从南到北,还办过个人的影展。 “为什么要做摄影师?”章槐问他。 “因为无论是好的坏的记忆,总要有人记录才行。记忆或许会被篡改,但照片不会,如果哪一天不记得了,照片也会替人说话的。” 他们出生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已经走过了一百年。 人永远都是时代的缩影,这一百年来的历史恢宏壮阔,从战争年代走向和平,经历了理想主义的沉落与复兴,经历了经济和文化的变革,而他们就算成了仙,也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两粒小小的尘埃。 “当然了,还有一点别的原因,我想多给你拍一点照片。”许晚洲轻声说,“我们如果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不分开,这一百年到现在,我们该有很多共同经历的回忆才对。” 章槐的良心又被谴责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心绪复杂地问:“真的假的?” 许晚洲笑了一声,忽然放开章槐的手:“假的。” 章槐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我想给你多留点念想,在我死去之后,那时候我只是个凡人,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许晚洲拦住章槐,坦然地笑了一下,“可惜天不遂人愿,章槐,你后来把我忘了。” 章槐愣了几秒,他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的倒不是别的,而是许晚洲可以这样轻松地谈及死亡,就好像置身事外似的。 他未曾经历过死亡,但死亡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无法迈过去的阴影。 “你为什么会死?” “人都是会死的。” “我不管别人,我问的是你。” “为了你啊。”许晚洲笑着回答。 “空口无凭,这么大的责任我可承担不起。”章槐心里七上八下的,伸手一把抓住伞柄,冷冷地说,“如果你想装深情,大可不必,想要借着这个责怪我无情无义,也没必要。” “你当然不无情无义了,你只是喜欢无理取闹而已。” 章槐哀怨地踢了许晚洲一下,又靠过去紧挨着:“你别趁机添油加醋,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才跟你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剧院门口,许晚洲将伞收起,将章槐拉到一侧,抬手,刮了下章槐的鼻子。 章槐正拧着眉钻牛角尖,被刮了一下鼻子,顺道哼了声表达不满。 “如果你全部都记得,我一定绝口不提任何伤心事,免得惹你不开心。不过既然你想不起来,我说了你也难辨真假,只会当我故意翻旧账,所以不妨让我捡个便宜。”许晚洲摸着他的脸,笑意渐深,变得逐渐不可捉摸。 他凑到章槐耳边,亲昵地一吻:“既然你想赢,那我就让你赢,如果以前的事不像你想的那样,而是我为你死,少爷可否会满意?” 章槐懵在原地,六神无主。 要不是因为周围人来人往,章槐差点就要抄起雨伞打人了,无奈周围人太多,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打了许晚洲一下。 旁人见了察觉不出生气,倒是显得亲昵极了。 他们进了剧场,看的是孟京辉的经典话剧《恋爱的犀牛》。 章槐全程没心思看表演,他直盯着舞台,心里乱糟糟的。 那句着名的台词,此后成为无数人对爱情的描摹,被台上的演员抑扬顿挫地念着:“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许晚洲紧紧抓着他的手,章槐偶尔转过身去,看到许晚洲的侧影在剧院幽暗的灯光下,如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若即若离。 注视到章槐的目光,许晚洲转过身来,他的眼里映着整个舞台的红色帘幕,帘幕融化在棕色的瞳孔中,泛着如老旧红木皮纹般的光,幽深广阔。 许晚洲轻声凑过来对他说:“我们以前也一起看过电影的,在香港,我跟你一起看的。” 章槐相信确有其事,他是有感觉的,他相信他们一定有过许多的经历。只是不知先前那次,是否也像如今这样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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