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出茅庐 (第1/1页)

    天子与几位将领站在高台上，两侧看台人山人海。

    这虽然只是两支亲卫之间的较量，但消息一传开，北军的将领就上书请求观战，领了各部精锐过来。

    不远处，校场的铜锣已经敲响，催促选手们回到赛场。

    兰一撑住额头缓了片刻，咬紧牙关上马。

    千辛万苦来到决赛，他不允许自己倒下。

    弧形跑道一共五十丈，不允许用马鞭马刺，完全靠马络头来控制方向，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是模拟战场的真实环境。

    在真正的战场上，两队骑兵相遇，很少正面冲锋，因为战马不是蠢货，不会直愣愣往前冲，这相当于找死。

    马有随群的天性，而且敌我双方都会极力抢占利于攻击的左后位，所以实际中，双方往往会形成“8”字形运动轨迹，最终并排向前。

    跑道上共三靶，直径只有一尺，难度非常高，高速运动中射中都很难。首先是对镫靶，马镫在马身侧，对镫即为侧击，三丈远；第二、三靶分别是分鬃、抹秋，鬃毛在马前，分鬃就是前击，马秋向后连接马尾，抹秋为后击，这两靶都是二十丈远。

    终点处，有人守着滴漏计时，选手们的成绩综合靶面得分和用时，超时扣分，提前完成加分，都有相应的规则。

    选手们抽签后依次入场，公孙悫第二，兰一第五，不多时，兰一就听见了期门军那边传来的欢呼声。

    公孙悫取得了十七分的好成绩。

    决赛选手只有八人，赛程进行得非常快，转眼间，从北军调来当裁判的士兵向兰一打了个呼哨。

    兰一朝他微一点头，催马前行，踏霄疾风般向前掠去。

    身体的热度还在升高，但等真的上了赛场，兰一马上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赢。

    不分昼夜的刻苦训练让他保持着最完美的状态，不需要思考，一切都交给本能。

    放松身体，腰臀随马背起伏，既减少了颠簸，也让他显出一种张弛有度的美感。

    抽箭，拇指式射法，小双开，前手推弓，后手同时后拉，均匀发力，箭矢离弦的同时微向前点梢。

    没有看箭靶，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踏霄奔腾着靠近分鬃靶。

    正中红心。

    马蹄扬起沙尘，轻捷迅疾，仿佛雨中飞燕，最后一靶的射点已在眼前。

    一尺，二十丈，靶子在视线里几乎缩成一个小点。兰一转过上半身，身体没有任何晃动，弓箭逆转方向，仿佛只是随手射出一箭，却让整个看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掀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三靶都是满分？这这这……”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二个三靶满分的人吧？”

    “对，上一个是汝阴侯，那都是八十年前的事了，那时高祖还没登基呢。”

    汝阴侯白简，大雍的开国功臣，麟台记功，仅在相国之后，是赫赫有名的兵仙神帅。

    “前途不可限量啊……”

    虽然还有三位选手，但冠军已经没有悬念。

    一片赞叹声中，有人问：“这小兄弟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这是我们营新来的小兄弟！叫兰一！”

    麟趾营的人就等着他们问呢，用手支起喇叭高声喊过去。

    不一会，整个中央禁军就都知道了这位年轻人的名字。

    公孙悫脸色发白，下意识看向殷则，也许是他看得太久，殷则也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失魂落魄，殷则却视若无睹，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眼里没有安慰或者怜惜，只有收获人才的快慰。一视之后，殷则收回目光，继续为大雍的儿郎们喝彩、赐酒。

    帝王有宠无爱，或者说，他的爱全都给了心中的宏图大业。

    至于他公孙悫，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罢了。

    殷则向身旁的侍中周清抬手。

    像这种比赛，照例是要给表现出色的士兵赐宴，分发赏赐。具体事务不用皇帝过问，少府自然会安排妥当。

    周清心领神会，行礼下楼。

    ——

    兰一刚冲过终点线，四肢百骸的酸软一起袭来，差点摔下马背，好在李修及时扶住了他。

    李修见他脸上潮红愈演愈烈，往他额头上一探，立即跳起来：“怎么烫成这样？”

    又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刚才在赛场上那么勇猛，我还以为你已经没事了。”

    兰一看出他是有点酸溜溜的，就笑道：“听说李兄刚拿了搏击比赛的冠军，嗐，像我这幅身板，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你了。”

    李修被他一捧，立即眉开眼笑，两人互相吹捧几句，李修往期门军那边看了一眼，眉毛就扬起来，低声跟兰一笑：“你瞧他，垂头丧气的，像只斗败的公鸡。”

    他不怀好意地说：“有什么好蔫头耷脑？虽然只是第四名，但以他和陛下的关系，今晚的宴会又不是就吃不上了。”

    兰一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不由有些怅然。

    如果他不能藏好坤泽的身份，只怕也会变成李修所厌恶的那种佞幸。

    李修突然往前抬了抬下巴：“喏，有人来喊我们吃饭。”

    兰一看着身着燕尾服，正向自己走来的侍中，心想，今天这顿饭我还真不能吃。

    他不等周清来到面前，眼睛一闭往后仰倒，周清一个箭步冲上来，和李修一起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好一会，兰一“悠悠转醒”，周清担忧地看他：“你还好吗？”

    兰一：“好些了。”

    周清松了口气：“陛下赐宴，还请阁下随我上楼。”

    兰一眼睫一低，按着额角，便道：“陛下赐宴，这是天大的荣幸，只是我前几天淋了雨，现在正烧着。我自己难受倒不要紧，若使陛下沾了病气，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还望大人替我向陛下请罪，今天这御宴，兰一恐怕不能去了。”

    说着，就整理衣衫，向皇帝的方向跪下来，端端正正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周清见他说得在理，对他安慰一番，回去复命。

    兰一站起来，抬眼一看，皇帝正在高楼上看他，这双眼真是风流又锋利，仿佛临水桃花，又如高天鹰隼，他情热期对信香敏感得惊人，这么远的距离，天子的味道依然勾得他心悸。

    他腿一软，勉强稳住身体，告别絮絮叨叨忧心忡忡的李修，骑马往营门去了。

    周清回到楼上，殷则还在盯着兰一的背影，问：“怎么回事？”

    周清瞧出他不大高兴，就重点强调了兰一对圣体的重视，把原委跟他说了。

    殷则收了通身慑人的气压，点点头，他向来懂得怎样让臣子死心塌地地忠君爱国，对周清道：“你亲自去看看，带上太医和赏赐，让膳房做几道清淡点的菜。”

    “敬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