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荼蘼 · 地火芙蓉》_第五章金陵中山王府之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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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金陵中山王府之一 (第1/1页)

    「公公,我们到了。」轿外的随侍太监说道。

    汪直掀起轿帘抬头仰望门额,红底金字的「中山武宁王府」,据说是从太祖御书摹勒而来。

    中山王徐达随太祖朱元璋起义,一路南征北讨,为大明朝开国功臣,只可惜朱元璋心x容不下将才,洪武十七年,藉口天星卦象为「太Y数犯上将」不祥,命人除之。而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也在靖难之变後,因反对朱棣篡位被削去爵位,禁锢家中,永乐五年猝逝。现在这座府第的主人乃是徐达的四世孙魏国庄靖公徐俌。

    这里真是一个好的起点,名正而言顺。

    他的目光转向身後的秦淮河,JiNg致奢华的楼馆屋宇相连,朱扉绿窗上丝帐轻拂,珠帘摇曳,形容姣好的nV子在珠帘後凭栏远眺,姿影相映水中。灯火灿烂,连绵十里的临水楼阁俗称「旧院」,或「曲中」,是金陵城中最繁华绮YAn的烟花之地。此时又是最热闹的时节,夜夜笙歌,不绝於耳。

    「大考结束了吗?」汪直问道。

    「是的,今年的应天乡试定在八月初一至八月初三。今日是初七,应考的秀才们刚考完。」随侍太监回答。

    「学子一考完试,就忙着赶赴妓楼寻欢?」汪直说道。

    金陵的繁华全挟秦淮河势而行,北侧以夫子庙为中心,四周连接着南京贡院、国子监、以及应天府学;与之隔川相望的南侧,则是群芳争YAn的曲中,以及连街的茶馆酒楼。每逢三年一度的乡试,各地的秀才贤士集聚江南,自然少不了上花街寻花问柳,流连忘返。

    也好,这计划就是越多人知道越好。汪直心想。

    「公公,诸位大人好像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轿外的随侍问着,眼望府前空地停放的数辆马车。

    「不,这回我们从後门进。」汪直回答。

    汪直座轿避开中山王府前的大道,绕进小巷,座轿停在仆役行走的後门前,由随侍搀扶他下轿,走进王府。

    现在的他作寻常商贾打扮,来此之前,他沿途换装,又在几个暗桩停留,这里除了王府仆役,外人应该认不出他来。

    汪直在王府仆从的引领下,进入一处偏房。

    「督公稍事歇息,国公正在议事,很快就会过来。」仆从说。

    在离偏房有些距离的正厅,议事早已开始。

    厅中七张座椅有六人落座,坐在首座的是徐府之主,魏国庄靖公徐俌,下首是几名儒生模样的男子,右侧是齐子纾,建文朝兵部尚书齐泰的後人;在他身旁的是方克复与h纶,分别是建文朝翰林学士方孝孺的玄侄孙和太常寺卿h子澄的後人,三人的先祖都是建文朝旧臣因拒绝向永乐帝臣服,齐、h两人被挫骨扬灰,诛三族;方遭凌迟,灭十族。齐、方、h族後裔在仁宗皇帝时被赦免,没有政治实力,却是南朝着名的文人,也是忠於太祖一脉的正统表徵。

    另外两人分别是大理寺少卿谢瑺,南京礼部侍郎郑时铨。

    厅中主桌上摊开一本陈旧的卷本,卷名为《南京太常寺志》。

    太常寺主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凡册立、祭祀、冠婚、征讨,都由太常寺卿依礼俗祖制行之,由太常寺典簿明文记载。

    徐俌立於桌旁侃侃说道:「按理,太常寺志应收藏於文渊阁,然而记录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的南京太常寺志全无踪影,如同遭人刻意销毁,老夫在费尽心力,讯问过无数太常寺官员後,终於找到了我手上这仅存的一本。」

    他将书册翻到末尾,向众人点出一条关於孝陵神位的记载:「左一位淑妃李氏生懿文太子、秦愍王、晋恭王,右一位碽妃生成祖文皇帝,是皆享于陵殿,掌于祠官。」

    「什麽?」

    「竟有此事?」

    在座者无不议论纷纷。

    「根据《永乐实录》记载,成祖朱棣乃是太祖正g0ng马皇后所生。」南京礼部侍郎郑时铨言道。

    「那是朱棣後来伪造的。」大理寺少卿谢瑺起身发言,「朱棣非马皇后嫡出,为登上大位,伪造自己的出身,实为碽妃所出,其生母乃是高丽人。」

    多数人向谢瑺投以怀疑的眼光。

    徐俌高举右手,示意所有人注意。

    「大报恩寺前有座《御制大报恩寺左碑》,碑文由永乐皇帝亲自拟就,文中有这一段:……辉焕一新,重造浮图,高壮坚丽,度越前代,更名为大报恩寺,所以只灵迎贶,上资福于皇妣……碑文昭告天下,大报恩寺乃是永乐帝为报其母妃生养之恩所建。碑文中未提朱棣的生母是谁,但是依照祭仪,兴建佛塔时,必须将兴塔的原由,刻於铁碑,并将铁碑埋於地基。」

    徐俌挥了挥手,便有五名家丁抬来一大块铁碑,铁碑上有锈蚀的痕迹,还沾有泥土,似乎是从地底挖出来的。

    「原以为这碑深埋於大报恩寺的地基之中,谁知先帝在广西僧人,诡称建文皇帝一案後,命人挖了出来,藏於某处,足见他心中有愧。」

    众人聚拢一看,铁碑上果然写着建塔的由来:

    永乐十年,北迁,yu报碽母妃深恩,于六月十五日午时起工。敕工部侍郎h立恭依大内图式,造九级五sE琉璃宝塔一座,曰第一塔,以扬母妃之德。

    「燕王朱棣果然不是马皇后所生。」方孝儒玄侄孙方克复叹道。

    连称呼都改了。不称成祖,改称旧时封号燕王。

    徐俌点了点头。

    为了这块碑拓,可费了好一番功夫。

    是汪直带领西厂先抄了江宁织造局,又封Si曲府,bSi曲家满门。派出五城兵马司使役四处查抄,最後才在曲府夹层密室里找到这块铁碑。他早有耳闻,先帝当年将琉璃塔中的石碑,交由信任的曲名海掩藏。

    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大业。

    他的大业。

    齐泰后人齐子纾说道:「多年以来,朝廷和坊间皆盛传,燕王朱棣的身世大为可疑,却一直无人深究。」

    「这碽妃究竟是谁,为何朱棣会窜改其生母为马皇后?」方克复再问。

    「下官曾由内监手中,获得太祖后g0ng的g0ng正司典记。」大理寺少卿谢瑺翻开手中卷册,展示碽妃的记录,以供众人传阅。

    碽妃私通生子,受铁裙之刑。

    铁裙之刑向来是施於对帝王不忠、与人私通的妃嫔。

    谢瑺续道:「碽妃是高丽以结盟的名义,献与太祖为妃,但无人知晓碽妃在离开高丽时已与人私通。她被纳入太祖後g0ng七个月,便产下足月的燕王朱棣。当时陈友谅攻陷太平路,建国称帝,太祖在外出兵征讨,未发现此子出身可疑。回g0ng之後,太祖大怒,以铁裙之刑处Si碽妃。原本还命令侍从摔Si还是婴儿的朱棣,是心慈的马皇后坚持留下孩子,亲自养育。」

    厅内像是沸油淋水一般,顿时炸开了,在座者无不纷纷议论。

    「朱棣之後,是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加上当今皇帝,他们非但不是太祖血脉,甚至不是汉人,而是高丽人的子孙。」h纶说。

    「原来我朝一直任由血统不正之人窃居帝位。」方克复也说。

    郑时铨点了点头,说:「马皇后当年的一念之慈,竟使外族後裔鱼目混珠,篡夺大明朝的江山。」

    这真是讽刺啊!徐俌忍不住在内心窃笑。

    太祖皇帝的子嗣中,就属朱棣最像他,两人一般的猜忌寡恩、倒行逆施,谁知这个儿子,竟是他人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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