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if线 假如他们萍水相逢 (第1/1页)

    江南的小桥流水，无论何时都显得和缓柔美。

    萧渭与人谈成一笔合作，事情顺利，比较日程提前两天。回程时路经苏州，见粉墙黛瓦，也生了点歇脚游赏两日的心思。

    他于是让同行人有需要的先回，自己留下，找了家规模不大、但胜在舒适的旅馆暂住。

    也好在是旅游淡季。他手上执着台轻便的相机——这是他一贯来的爱好，久之也成了习惯，在小镇街头漫无目的地玩赏。

    取景器里是欲颓夕日，是溪水浮金，是摇橹老人。游人寥寥，空气寂静而安谧。他一直走上缓而窄的小石桥，镜头中溪水弯转的彼方忽然进入一道白衬衫身影。

    萧渭来不及在大脑中作出什么反应，手指先行一步，按下快门。

    那颀长俊秀的侧影凭栏远望，毫无察觉。晚日深金在他轮廓细细勾了一圈，头发披散着长长垂至腰际，不显弱气，倒像柔韧的青柳。

    萧渭自觉冒昧，却不舍得删掉这张构图光影俱佳的照片，只好下了桥走上前去。

    “您好……”他站定，对上那人望来的略含疑问的温和眼神。

    萧渭同人合作谈判时巧舌如簧，此时骤然看清那人光风霁月的容貌，竟忽然卡了壳。

    他无奈，轻咳一声掩饰窘迫：“恕我冒昧，采风时不小心拍到了您。”

    “——但如果删去，我又实在有些遗憾。”

    对方周身气质冷清端肃，闻言却微挑眉，露了个不甚明显的笑。

    他回：“不如让我看看？”

    萧渭依言将照片调出来，对方约莫也觉得拍得不错，且没拍到脸，便没叫他删掉。

    反而，萧渭收回相机后，他说：“——照片，您若有空导出来，可否也发给我一份？”

    萧渭一愣：“自然可以。”

    二人便顺理成章地交换了联系方式。直到回到旅馆梳洗过后，萧渭才得空点开自己新结交到朋友的社交账号。

    对方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也只简单“柳玉生”三个字，听他说是真名。

    ——是个文雅得像出现在上个世纪的名字。见柳玉生作风，萧渭也当真觉得他有些从前人一般的端方温和。

    萧渭为自己的臆测莫名感到赧然，脑中却不受控地又浮现那人同江南景色极为契合的容貌。

    萧渭颓然放下手机，觉得自己大约昏了头。

    翌日，萧渭依旧无所事事，一早出了旅店。逛到家茶馆，他便点了壶茶小坐，看窗外慢慢开始飘雨。

    彼时还有些早，茶馆里清净，几乎没客人。萧渭只看见柜台后有个百无聊赖撑着头的小女生。

    他的茶很快便上来。萧渭转头道谢，却惊讶于自己望见的人。

    “果然是你。”柳玉生将东西搁在桌上，笑道。

    今日他将长发低束起，露出的眉眼更显得清晰漂亮。萧渭说不上来心中感觉，只开口时恍然发现自己语气快活又惊喜：

    “好巧。你在这里工作？”

    柳玉生慢悠悠答：“我是这里的老板。”

    “是不是该称一声‘柳老板’？”

    对方轻轻笑了下，双眼微弯：“你不觉得俗气就好。”

    “那柳老板有空坐下小叙吗？”萧渭没带相机，却想留下他，只好替柳玉生也斟了杯茶。

    柳玉生看清他手上动作，终究没推辞。

    他坐到萧渭对面，慢条斯理饮了口茶，便顺势同他闲聊。

    “那你呢？”柳玉生问，“我看你面生，是来旅游的？”

    “出差结束忙里偷闲，今晚便得回去了。”

    “啊……”柳玉生了然颔首，再开口却转了话锋。

    “今天的茶没泡好。”

    “我倒是品不出好坏，”萧渭微笑着戳穿自己，“附庸风雅罢了。”

    柳玉生忍俊不禁：“萧先生倒是……很坦诚。”

    二人在加上联系方式后便交换了姓名。萧渭被称过无数句“萧先生”，莫名地，他却觉得这一声尤为动听。

    他想在脑中骂自己两句以求清醒，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居然问心无愧。

    萧渭你果真道貌岸然。

    他边同柳玉生侃到天南地北，边对自己作出如是评价。

    “——我为人愚笨，想讨人喜欢，便只好在‘坦诚’上下点工夫了。”

    渐渐，一壶茶早就见了底，茶馆中人也多起来。

    往外看，江南的雨洋洋洒洒，笼盖整个水墨氤氲似的小镇。可萧渭眼见雨越下越大，心中只觉得无奈。

    他出门时走得轻巧，也没记起随身带把伞，如今这样，竟是被雨困住了。

    柳玉生向柜台后那姑娘交待几句后便绕了回来，见萧渭神色惆怅，奇道：“怎么了？”

    “唔，”萧渭回神，只来得及含含糊糊应个声，随后才道，“被雨困住，怕要回不去了。”

    他自如地信口夸大了点事态，语毕抬头看向柳玉生。

    对方一双澈冽的眼睛对上他目光，静静回视他。

    彼时二人一站一坐，柳玉生看他时眼皮微垂，黑长睫毛在眼珠上打下一道阴影。

    真是光影的宠儿。

    二人静默不知多久，柳玉生轻轻笑起来。

    “我借您一把伞便是。”

    后来柳玉生给了他一把油纸伞。撑开后有点微不可察的桐油味道，走进雨里便闻不见了。

    萧渭立在雨中，回身看站在茶馆门口相送的柳玉生。

    这大约是柳玉生会常用的伞。萧渭忽然意识到。

    雨季开始连日烟雨蒙蒙，他或许曾撑着这把伞行过潮湿的青石板、行过古旧老巷微朽的木门、直到行过一整个雨打花前的江南。

    而此时柳玉生静立在雨幕后，冲他露了个温和的笑。

    他说：“我天生没什么大志向，江南太小太安逸，我一直在这里。”

    ——“记得将伞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