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会 (第1/1页)

    ……

    烹饪综合科技教师办公室，原来这一节她什麽事都不用做，没有课需要上、没有作业需要改、没有成绩需要输入常常当机的学校教务系统，但偏偏上天不让她当一个45分钟的薪水小偷----连45分钟都不给她……----脑海里和心里不由自主地全慨叹成一团对人世间生Si离别无常景况的浆糊，有很多东西都无法解释，却又全可以解释的明明白白，不是这个极端，要嘛就是另一个极端。

    方云翊坐在办公椅上，不经意间瞟见前阵子和同事借来看的“仙侠奇缘之花千骨”，其中作者Fresh果果为长留上仙白子画下的一段台词，……确切是什麽她已经忘记了，总说大概叫它“人间六苦”。

    一苦为Ai、一苦为憎、一苦为怨、一苦为恨、一苦为离、一苦为求，今天，在她的教学生涯中终於又遇见了离，那还是她最信任、最看好的学生。

    ……

    午休甫才结束，1年10班班导快步地走进教室，恰巧丢卫生纸包丢得正欢乐的祖雨辛接住了她的Part，转头就露出一个有些心虚、有些令人想揍的傻笑来，出人意外的方云翊却恍若未闻，迳直跨到於若凌身边摇了摇她，随後祖雨辛看着她突然一脸严肃、快速收拾完书包和所有东西急匆匆地离开了。

    班导也跟着离开了……，她僵着那个奇怪的动作，莫名其妙觉得没有被骂真是好不习惯。

    “若凌，你mama说会打给你喔，”方云翊示意她将手机开机，随意从学务处的假卡柜中cH0U出一张临时外出单，“有台计程车已经在校门口那边等了，你到医院的时候有人会帮你付车钱。”

    “好。”她略为点了点头，随後接起母亲打来的电话。

    “阿凌我跟你说喔，”李乔缓慢而又带着严重鼻音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医院这边说，爸爸如果开刀的话，有很大的机率会变成植物人，所以我跟阿嬷和大姑还有小姑都决定，就不让爸爸开刀了喔，然後医生会帮他打一针吗啡缓解不舒服，我们让爸爸漂漂亮亮的回到天父家里去好不好？”

    “没问题，我知道，等我大概半小时，我要准备上计程车了。”

    一切都来得很突兀，於若凌坐在副驾驶座上撇头看着窗外，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或许当前这个时候她反SX的将理智调了回来，亦或者神……还是冯萱在背後支持她的理智，除了跳得飞快的心脏不断地冲击她的太yAnx之外，她似乎察觉不到其他多余的情感，母亲在哭、NN不用想、小姑和大姑应该早就到医院了，而她的X格其实更多传自於大姑，想来目前这种形势还能保持绝对冷静与思考的人，也只剩下她们俩。

    下午13:30正正赶上脑科重症加护病房探访时间，於若凌穿上隔离衣後第一次想起，在她6岁……还是7岁那年，依旧幼稚的她向父母提出“可不可以进去里面看弟弟”的要求，可惜当时依照规定，凡未满12岁之儿童皆不得进入重症加护病房，虽然目的是保障孩子们的安全，可她和弟弟的最後一面就这麽错过了，她被安抚在家、而他已回归主怀。

    约莫是因为药物关系----她在这方面没有什麽了解----连接尿道导管的袋子里头几乎装满一半暗红sE的血尿，又可能因为脑g出血本来就会造成这一个症状，於若凌站在病床旁，戴着口罩、静静凝视那张永远都这麽平静、这麽沉稳、这麽令人信服的脸孔，这张脸，曾经褪去不得已需要伪装的面具，然後背着她、飞越一重又一重的高山。

    她不禁想碰一碰他的额头，过去发烧的半夜当口，他也曾用宽厚温暖的掌心，温柔地拍拍她的头，使她能够安然睡去，他既然负责了她的前半生，那麽现在他的身後事，她理所应当尽心尽力。

    告别式圆满落幕，基於於肖杨生前所聚会的教会距离太远，所以场地便转来李乔和於若凌扎根的地方----二苓福音中心，再基於众会友的帮忙，她破天荒出息了青少契在礼拜六晚上的团聚，又很不巧的，今天、礼拜六、人很多。

    看着主堂一次挤满将近一个班级人数的於若凌，很想倒退三步回去检查电梯是不是把她送到在同一栋大楼内的补习班，但不然，h音珂和李昭仪早已经瞧见一张明明很茫然却装镇定的冰块脸、僵y的杵在门口要退不退要进不进，那里彷佛罩着一层透明却异常坚固的玻璃屏障，将来参加马克先知特会的青少契成员和依然僵y的她，生生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即便她这副模样像极了圣经中浪子回头的叛逆小儿子，即便h音珂知道自己本该走过去跟对方打打招呼什麽的，但在看见於若凌双眸蕴藏的强烈失望後，她加上李昭仪全都没了那份兴致，与其说“兴致”，不如说原本高高兴兴的心情忽然间被一桶水瞬息浇灭一样，她和她的同伴们也许永远不能理解为什麽每当於若凌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失望，有时多一些悲哀和愤怒、或绝望，有时就单纯的、空洞的连人命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於若凌似乎从来没把生命看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从来没有。

    她们不约而同停下了闲聊，目光复杂地随她游走，她坐了下来、看了前面那群玩得正开心的人一眼、掏出耳机、再次投入到虚幻的另一个现实。

    “老实讲，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和她说话，好像不管我说什麽都是错的。”

    “我也是耶。”

    ……

    她以後不想再来这个聚会了。

    最近冯萱大概在处理意识区块里那些诡异的雾团，不然之前两次“她”都会告诉她得做好所谓的“心理准备”，她挫败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这阵一波高过一波的难受，她想要的、她所希望的，她欣羡的，期望多大，失落就有多大。

    她喜欢他们，她其实也喜欢这里，可是那些人站在那里，就站在那个光明的原野，然後招着手要她走过去，万丈深渊在她背後，有无数的触手从黑暗里出来紧紧圈住她的四肢和颈项，她不是没有求救过，可他们在她眼前越跑越远，而她被桎梏枷锁不能解脱，她呼喊、尽所有力量喊着，“救我……”两个如此简单的字词却如同被深渊吞噬般，还未传出去就已被彻底弭平，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从不奢求他们能走回来帮她、将自己拉离令人恐惧颤栗的幽暗Si荫之地，她只希望他们能等她，哪怕只有一秒时间，她也会倾尽全力挣脱牢笼。

    她寻求了这麽久，有个声音却告诉她“不，你不配。”，饶是冯萱都无法理解那些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们都听见了。

    於若凌几近放空地看着前面讲台上，马克先知手里握着的那只麦克风，一连串平和又富磁X的声音在她耳里，竟如同被泡泡包裹住一般模糊不清，虽然她分辨的出是中文，也很惊讶一个外国人能将中文讲得这麽流利，不过她接收不到这些句子的意思表示，就好像你明明懂得某几个英文字汇，却不明白它们放在一起时所要表达的意义。

    ……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和其他人一样站在讲台前等着领受上帝的话了。

    於若凌收拾好心思偷偷看了一眼隔壁的动态，直到瞄到那群人脸上“进入状况”的模样，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是莫名其妙跟上来的，完全不由自主、不受自我控制的那种。

    “……”盲从……绝对是盲从，她面无表情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