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1页)

    西奥多心想，该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如果直接去禁区，肯定会被怀疑上。

    先从书籍开始查起吧。

    “亚当，你给我讲的那些童话，你还能讲一些吗？”

    金发男孩刚吃了一碗土豆泥，唇边还有零星的食物残渣：

    “欸？西奥多对童话感兴趣吗？”

    西奥多解释道：“作为一位学者，童话或多或少能反应一些社会现象。”

    西奥多微笑道：“比如说《美女与野兽》，你听过吧。”

    亚当点头。

    “其实他的原型十分悲惨。他是个天生患有‘多毛症’的可怜人，全身长满毛发，一出生父母都把他当作野兽，关进铁笼里，每天吃生rou生菜。”

    亚当心生怜悯，环顾四周冰冷的墙壁：“就和亚当一样。”

    西奥多微怔，继续说：“之后他被进献给亨利二世。某天，亨利二世突发奇想，能不能把野兽培养成一个绅士呢？”

    “他出了笼子，穿上贵族礼服，和普通人一样接受绅士教育，学会了贵族礼仪，通晓四国语言，还学会了贵族小孩都学不会的拉丁文。”

    “就像一个社会边缘人，努力融入人类集体。”

    “即使如此，他也只是从一个野兽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野兽，在亨利二世眼里，他只是一个玩物。”

    “最后他死去时，教堂都拒绝为他举办葬礼，因为他们不能为一个野兽祷告。”

    “直到有人在史料中发现了他的存在，把他写成了中了诅咒的王子。”

    “实际上，只有变成人类才能获得幸福的结局，野兽的结局还是孤独地死亡。”

    就像在说亚当的人生一样。

    眼泪湿润了亚当的眼眶，天真的男孩闭上眼睛，在胸前画十字，十分虔诚：“亚当会为他祷告。”

    西奥多接着引导：

    “童话美化了他们的苦难，模糊了现实的界限。还原历史，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西奥多有点于心不忍，抱住痛哭的亚当。

    “那么，那么西奥多先生，如果我并非人类，你还会爱我吗？”

    他一出生，被当作恶魔，扔进城堡，关了一千多年，从来没离开过此处。

    即使期间有人进入古堡，也是把他当作恶魔拳打脚踢。

    “……当然会。”

    他伸出自己的无名指，银戒熠熠生辉。

    金发男孩总算破涕为笑，紧紧抱住西奥多，重复爱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没有异教审判团，没有世俗愚昧，这个古堡，就是他和爱人的世外桃源。

    亚当带他去了南边阁楼的书房。

    西奥多扫视几眼书架上的书，顿时有些失望。

    只是一些记载中世纪历史的书籍，还有几本绘本。

    他来回观察，擦拭书本上的灰尘，确信亚当这几天没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书籍。

    他们又去了北边阁楼，里面的书更稀少了。

    几乎全是一些宗教用书，西奥多使用图书馆知识，大致扫视一下，里面居然还有文艺复兴之后的书籍。

    “这儿为什么还有文艺复兴之后的书？”

    亚当解释：“那些是后来的探险者留下来的。”

    “他们留下书就走了？”

    亚当如同蛇魅的眼睛瞪了一眼对方，没有回答。

    西奥多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估计是被亚当弄死了。

    一楼到楼顶都没有明显的尸体腐臭味，难道是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他数了数中世纪以后的书籍，越发心惊胆战。

    足足有几百本....

    地下室得有多深，才能掩盖住这么多人的气味。

    亚当的第一个访客，是在骑士时期。

    他是一位红衣教士，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性感幽默，才三十几就当上了枢机教士，陪伴在教皇两侧。

    他教会亚当怎么用笔，力度由轻到重，绘出一幅作品。

    那是亚当开心的几天，他觉得教士和那些教廷疯子不一样。

    几天后，主教说他要离开了，亚当问怎么样才能让他留下，他可以付出什么？

    亲吻、抚摸、索求……

    教主说，时间到了，他该回去了。

    他不顾亚当的眼泪和嘶吼，推开了对方：“省省吧，人和怪物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最后他成了血池里的第一个客人。

    第二个访客，奔着宝藏而来，淹死在了血池中。

    第三个访客，盯着亚当的触手大吼大叫：怪物！怪物！

    拿起弓箭准备射杀怪物。

    “请冷静一下！”

    太晚了，他已经被亚当穿心死在脚下。

    .......

    这样的访客数不胜数，各有各的理由。

    他们想来掠夺他，他想要爱他们。

    直到从某一年开始，来客越来越稀少啊。

    直到近一百年，再也没人来了。

    “也许，是亚当作恶多端，杀了不少人的缘故吧。”

    “西奥多先生，求你别害怕，我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了，绝对不会再杀任何人了。”

    西奥多细细分析了一下，1356年外面在流行黑死病，这场黑死病持续了三百多年，连国王教皇都不能幸免。

    真正的埃利耶特原住民，估计已经被黑死病蚕食得一干二净了。

    至于近一百多年没人来，可能都忙着一战二战吧。

    现在的埃利耶特居民，不过是为了躲避战乱逃到这儿的吧

    人们自顾不暇，早就没那种闲心在外历险了。

    果然，死亡才是最公正的裁判。

    孩子的精力总是最为旺盛的，他一次又一次索取深藏内心宣泄而出的情感，沉沦在雪白细流汇入银河的漫漫长夜。

    每次都是西奥多率先招架不住，到性爱后期几乎放弃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摆出各种姿势，深入浅出。

    可是今天，亚当没有来到他的房间。

    西奥多扶着腰，颤颤巍巍站起来。

    最后的机会，绝佳的机会。

    西奥多取出耳坠，贴在耳垂边：“罗素，柯西，你们能听见吗？”

    耳坠微微震动，柯西长话短说：“能听见，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今日我下地下室，罗素记得提前在一楼那儿布阵，拿到书籍后从一楼窗户那儿丢给你们，之后请你们立刻离开这儿。”

    罗素发出惊讶之声：“那你呢？不准备回来了吗。”

    西奥多已经到了二楼大厅中央，回过头来，月色探进窗户撒下一层白霜。

    密大的月亮也是这样明亮动人，小时候他喜欢和密大同学们聚集一起野营，大肆宣扬未来的梦想。

    单纯无知，懵懵懂懂，孩子们完全不知道未来即将面对什么。

    直到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失联，死亡，发疯关入精神病医院……他渐渐意识到作为密大民俗学的高材生，这意味着什么。

    一届56个毕业生，如今包括他只剩下三个。

    如果说，死亡是命运女神写好的结局，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西奥多攥紧衣袖，沉默了三秒。

    那三秒钟似乎有一生那么长，最后的声线从那一端传来：“罗素，我一生了无牵挂，为的就是此刻，我希望你理解。”

    说完，耳坠顷刻间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