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名为牢_纸上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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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人 (第1/1页)

    存在的反面,不是Si亡,是不被记得。

    下南区的雨不落垂直,是斜斜地拂在铁皮与脸上,像谁的手试图擦掉这整座城市。

    雨下了整整两夜,巷尾的排水孔开始冒水。苦雨巷最里那间铁屋里,芭蕉醒得早。他没因为雨醒,是被自己x口的节奏叫醒的,一种闷着不动却不停敲门的感觉。

    铁门没锁,但得两次才能推开。地板藏着夹层,掀起来有个老糖罐。罐里头用丝袜捆住一个塑料袋,袋子里包着三层胶纸、一张卡。

    他把那卡捏在手指间,看了一眼识别光点——还在闪,还活着。

    他才松了口气,坐下。

    屋子没窗,灯是他手摇出来的,夹在一个铁盆後面反光。墙是他自己一块块补的,灰浆混碎布和锈粉抹上,遮不住Sh痕,遮得住风。

    这间屋原本是废电控井的外壳,荒着好些年。芭蕉十六岁那年,从倒井巷一路迁到这里,花了几周修整,现在是他的「地方」——不是家,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待到明年的地方。

    但它像他一样,不登录、不属於、不被纪录。刚好合用。

    他十九岁,不高也不矮,站起来约一七五。瘦得明显,但不是病,反倒像某种长年警戒下的T型。头发没什麽打理,微卷且乾,贴在後颈显得略长;脸上总像没睡饱,但眼神不散,眼珠略灰,像用回收玻璃烧出来的瓶底sE。

    鼻梁笔直,但鼻尖有点钝,像小时候摔过癒合不正。左耳尾端有一道疤,烫伤留下的,外人问起他不答。

    他有个习惯,遇到要选择的时候,会m0一m0左耳那块疤,像在问那里的自己:「你要怎麽做?」

    他是个安静的人,不是没话,只是不愿白讲。他的话永远偏短,永远像句子断了一半,让对方自己想完。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麽。他从那天开始,一个人过。

    十三岁那年,他开始往南工区边缘跑,捡废铁换饭,有次被一群人追,他躲进废电线厂後,被一个人叫住。

    「你跑什麽?捡几块破铜也有人追?」

    那人个子不高,但眼神不亏是工区那种老手,也不知道在神气什麽。他总用下巴点人、说话像永远嘴里有烟,实际上只叼着牙签。

    芭蕉现在住在这里,但他小时候是住倒井巷的。

    那是一个水塔倒过後才得名的地方,地面永远Sh、铁皮一层叠一层,房子像长瘤一样从墙和水管上突出来。

    他八岁那年夏天,"修记会"第一次进来清点人口。

    来的是个高瘦男人,穿灰外套,鞋子乾得不像走过那区的人。他走进芭蕉家外的棚下,抬笔、抬头。

    「你名字是什麽?」

    芭蕉不答。他抱着母亲留下的旧布袋,看着那人的手不是在问话,是在填表。

    他知道,自己说什麽都没用。名字讲出去,没有配卡,就是空声音。

    修记会那人看了他几秒,把笔划下一道红线。

    「跳过。」

    这两个字落下的声音,b雨还轻,但重得让地面更低了一层。

    芭蕉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人就叫人,而是有记忆纪录卡的,才算人。

    ——你不是登录过的,就不被纪录;你不被纪录,就等於没存在过。

    母亲是在那年夏末不见的。那天他穿着脱胶的鞋子出门想买水,回来时屋子里没人,连床铺上的凹痕都平了。

    没人告诉他她去哪了,没人来找她,也没人能找。

    「你会钻水管吗?会拆电箱吗?会算哪种铝片能熔多少?」

    芭蕉摇头。

    那人笑了:「你没身份,就得知道别人不敢碰的地方怎麽活。」

    他叫阿乐哥,是那区的半个地头。说自己三十年前就是黑户,黑到被当系统错误排除。

    他教芭蕉怎麽拆哪种电箱不会触发警报,怎麽从收件台的反光看角度判断巡警距离。也教他一句话:

    「不能偷记忆卡,不能偷药证,不能偷镜子里能看到自己的东西。」

    芭蕉记得这话,也记得自己後来违反了其中一条。

    十五岁那年,秋天的时候,他在工区的废磁轨旁找到那张卡。

    当时他缩在一辆报废监测车里拆零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跑声、撞击声、低喊声,然後沉静。

    他慢慢探出头,看见一个人倒地,脸朝下,旁边还有一人正在快步离开。

    但没人注意,那地上的磁片卡,被雨冲进车下。

    他捡起来,手套还没脱,卡面Sh得发亮。那是一张身份记忆卡,左下角的识别点还在闪,说明这张卡还「活着」。

    他没马上用。他等了三天,确认没人来查。

    然後他走进一间不太会问话的商店——界上连锁饮品店。

    排队排到他时,他把卡递出去,压着声音说:「这个。」

    柜台的nV店员没看他,只淡淡地说:「卡给我,先生。你今天需要喝什麽?」

    他愣了三四秒。

    那句话像是在梦里听过一百次,也像根本不是给他说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声:「不用了。」

    然後伸手,把卡夺回来,转身走掉。

    没人追他,也没叫他。

    走出店时,他第一次感觉不是逃,而是被那个「先生」这个词推了一下。

    他回到苦雨巷,躲进那间自己封起来的小屋,把卡用糖罐藏好、再放进地底、再用水泥块压上。

    那晚他一个字没说,灯也没点。

    他只是轻轻m0了一下自己耳後的旧疤,像在问自己:

    「你还是你吗?」

    在那之後,他每天早上都会做一件事:

    掀起地板一块小板子,确认那张卡还在不在、还亮不亮。

    如果还亮,表示这个世界还记得有这个身份存在过。

    不是他,是那张卡的原主。

    但那是芭蕉偷来的「名字」。

    没有那名字,他是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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