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_02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02 (第1/1页)

    郁榕订的地方叫做丰香楼。这丰香楼可是我们钰城最出名的饭店,它的包间大到能容纳三个班级来此聚会,且丰香楼的每个包间内均设辟长廊,取酱料小食等无需外出,那长廊两侧摆的应有尽有。

    我朝被郁榕邀请来的公司高管一一问好。瞧我一套话术行云流水,郁榕松了口气,转而,他深藏功与名,将这难得的锻炼机会抛付予我。

    郁榕主动从我身旁撤开,他后退数步。最终,郁榕落脚于和我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

    我跟面前这位副经理展开交流,在交流过程中,我的余光逮着空隙就去纠缠郁榕。

    话说久了难免口干舌燥,我顺手勾来罐橙汁。恰恰此际,我瞥见那边的郁榕举止优雅端起一杯红酒。

    我一贯相信兄弟间的心有灵犀,不然该如何解释我投了的视线叫郁榕撞个正着?

    我哥开始喝酒了,我被他的动作牵引起股甜蜜的共感。易拉罐罐身抽高,我反觉得灌入喉咙的变成了酒液。

    我与我哥同时放稳易拉罐跟高脚杯。眼下,晕沉沉的脑袋胡乱埋怨橙汁的“度数”过烈,于是,我随意识吐出小半截舌头散热。

    郁榕的眉梢尚且溯存着欣慰的影子,见微知着,我不禁窃喜——郁榕状似专注品酒,实际目光一直徘徊在我身上。

    我爱看郁榕因我而骄傲的样子,他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这让我联想到童话书里的金孔雀。当然,我哥和金孔雀还是有不少契合点,以下结论便是我通过不厌其烦观察我哥悟出的:

    郁榕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也喜欢别人夸他年轻。

    起初,混迹设计行业的郁榕总遭人揣疑不够资历,但我哥不曾气馁,两年内,他即做出番卓越成绩堵住悠悠众口。环顾来参加饭局的人,某些道理无言自明:有的前辈乍一看去严肃,其实他们很是欣赏郁榕,特别属那脸绷得最紧、反差巨大的彬叔——彬叔私底下恨不得把我哥认作他的干儿子。

    入座的高管们陆陆续续动筷,眨眼功夫,郁榕已然坐到我的左侧。饭前那杯红酒将郁榕的唇瓣洇深几度,如此,郁榕愈显明艳动人。

    我起了心思逗趣我哥,避开他屡屡磨蹭的眼神,我一手抓一个干净盘子奔向长廊取菜。

    五分钟厘秒不差,我满载而归。随后,我把这食物推去郁榕手畔:“哥,喏。”

    一排塑以叠叠乐造型的生蚝夺映眼帘,我哥陷入短暂的茫然,他好像不太理解我这么做的含义。

    郁榕好学、甚至是现学,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搜索框成功加载的瞬间,郁榕那张微笑唇立刻僵住。

    覆着层餐布,郁榕狠狠揪了下我的大腿:“郁檀!”

    这回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哥冷酷地删掉搜索记录,他扭头,勒令我必须吃完全部的生蚝。

    “哥....,”吃到第二盘时,我几乎泪洒丰香楼,“能不能不吃了?”

    郁榕不愧是郁榕,他偏偏有本事将那蔫儿坏的内容讲得温柔脉脉:“不够再加。”

    聚餐的收尾无疑是哗啦啦碰杯。郁榕的酒量一般,才过招几人,他遂呈露泛泛醉态。

    “峻茂能走到今天,谢谢各位的付出,这杯由我敬大家,”在我沉浸式吃生蚝之际,郁榕骤地起身。他的食指托着酒杯杯底,一仰头,把那杯快斟满了的酒喝个干净,“小檀是我唯一的弟弟,他从小就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学得很快.....往后小檀进了公司,还要麻烦各位看在跟我的交情上,对他多多照拂点拨。”

    尽管以前郁榕也经常替我活络人脉,但这次的“搭线”来之古怪,它搅得我心底蛮不踏实。

    告别高管们后,我半扛半抱着我哥出了丰香楼。或许是气质差异使然,我哥绵绵耷垂脑袋的模样衬得我像是专蹲酒吧“捡尸”的。

    相邻街道偶尔会蹿行一两个路人,他们看看我哥,又看看我,那一晃的唏嘘劲儿弄得我格外郁闷。

    “我没醉,”郁榕一边逞强一边冲我怀里贴,“.....不用扶我。”

    “醉鬼都会强调自己没醉,”我费力地腾出只手给在停车场待命的司机拨电话。趁听筒嘟嘟,我不忘和郁榕算计笔旧账,“开元国际酒店,你没忘吧?”

    郁榕闻言一噎,紧接着,他心虚地支吾句“没有”。

    上上个月,我陪郁榕去申阳出了趟差,我们俩落脚申阳的酒店便叫开元国际酒店。

    聊合作的饭局逃不了沾点儿小酒,可那群合作商灌给我哥的“小酒”俨然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当我赶到时,郁榕已经靠在大厅的沙发上辨不清东南西北。据前台说,刚刚有一面生男子自称是我哥的朋友,他三番五次试图牵走我哥。

    从那以后,我与我哥约法三章,明令禁止他单独一人应酬。

    过一小会儿,打着双闪的车驶来。拉开车门,我毫不犹豫地把郁榕填进后座。

    酒精于密闭的空间里传播速度极快,郁榕瞌着眼皮,半晌,他方蜷着舌头挤出个平翘不分的声儿:“糖。”

    我摸摸口袋,然后非常熟练地倒出两枚醒酒糖。

    捧在掌心的醒酒糖送至郁榕那儿,这讨要它的人却不肯乖乖配合了。

    “啊——,”我轻轻拍了拍郁榕的双颊并朝郁榕示范道,“张嘴。”

    郁榕点头,他笨笨地模仿我的口型,顺带还颇具个人风格的拖长了音调:“啊——。”

    此刻,我的思绪不受控地飘返去十几年前,初来乍到的小郁榕不擅中文,我遂在mama的征询下担任起小郁榕的语文老师。

    我的教学十分传统地从“Aa”教起,渐渐地,小郁榕不复胆怯。在一阳光明媚的下午,关于“Dd”的教读大功告成,小郁榕忽地瞳孔一亮,他兴奋地向我举一反三:“弟、弟弟!”

    郁榕的呢喃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俯身倾听,他咂咂嘴,念叨了声“弟弟”。

    这种时空倒置的错觉惹得我呼吸一滞,我努力收敛鼻头泛涌的酸涩。实话实说,我常常念想过去,然回忆始终局限,不过是简单的情形复刻。

    直到今日,一大一小郁榕的声音交叠,我骤而生出新的感慨——不知不觉间,原来那段无忧无虑的光阴竟溜得这么遥远了。

    郁榕的双手宛若藤蔓般攀围住我的胳膊。数千夜晚,在只明了盏暖黄色小夜灯的卧室中,我尤其依赖着他,不管冬夏,我都要跟郁榕睡进同一被窝才好。郁榕总是无条件地包容我,他拢缩身子,好比张蛋包饭的蛋皮一样圈抱着我。

    后来,郁榕亲口告诉我他那睡姿的意图——假若我们熟睡之际遇到了危险,即使我哥未能在第一时间苏醒,这姿势亦足够为我抗下外部的冲击。

    回家的路上有点儿堵车,我哥犯困,他迷迷糊糊地枕在我的胸膛。

    黑色小西装一半连接我的肩膀,一半披于我哥肩头。借这暧昧距离,我往我哥耳边捎了句话:“榕榕,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