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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挤满参加演唱会的歌迷。

    小型的表演场地有些窄，也没有特别的升降工具、因为朱秀云封杀的关系，也没人敢来当她的暖场嘉宾。

    一阵灯光闪烁间，许舒音走上舞台。她望向台下，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却没见到期待的面孔。

    夏瑾扬不在。

    墓园一别，他真的就再也没出现过。

    是许舒音自己提的分手，因为知道他们这样下去只是彼此折磨。

    可她的心还是困着一个当年的舒音──高中歌唱b赛、大学毕业典礼表演时，孤寂的许舒音。

    这次她站上更大的舞台，有好多人是为了她而来。但你还是没有来。

    她想他能在她面前，认真听她唱一次歌。不是合唱、不是表演、不是偷偷听录音，而是认真听完，再亲口告诉她，他是真的喜欢听她唱歌。

    许舒音望向台下的歌迷，重新扬起微笑，正要开口，灯光却骤然暗下。

    音响跟着发出金属刮擦般地刺耳杂音，整个会场陷入一片静默与黑暗。

    没有伴奏，没有光。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漆黑的舞台中央。

    似乎是电源出了些问题，不断有人透过对讲机跟她说明情况，但台下窜起低低的耳语，如cHa0水般将她包围，模糊不清却又直直撞进心口。刚刚的音响杂讯，彷佛盖住她的感官，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麽，那些声音像极了梦中反覆响起的指责。

    「爸爸mama被你害成这样，你凭什麽开开心心实现梦想？」

    「你良心都不会痛吗？」

    许舒音的指尖开始发抖，额前的浏海被冷汗打Sh。

    喇叭再度爆出一声尖锐的声响，拉断许舒音撑着的最後一根神经般。

    她感觉脚下的地板似乎也跟着震动了一下，眼前一阵晕眩，天旋地转。

    记忆碎片翻涌而出──

    「你只会害人变得不幸，所有人最终都会离你而去！」

    「你一个灾星，还妄想留下什麽人？」

    她想逃，这次却逃不出多年梦魇的牢笼。舞台上的黑暗，变成她心里那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突然，一个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像一缕微光洒落她的世界。

    「……别放弃。」

    她猛然抬头，望向对面控制室──

    即使舞台依然一片黑暗，许舒音却莫名地，看清玻璃窗里的夏瑾扬。

    「舒音，你如果唱歌是开心的，就别放弃。」

    他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Ｔ、西装外套。

    舞台投下鹅hsE的温暖灯光，掀开世界的一角。随着灯光逐渐亮起，台下粉丝的脸一点点变得清晰，彷佛在快熄灭的火堆丢入一小捆乾柴，Si灰复燃。

    夏瑾扬的声音在耳机及会场音响同时低低回荡——

    「人们往往亲手打造牢笼，慢慢成长、慢慢，把自己困於其中。因为深谙自身的弱点，所以设计得无法轻易脱逃。不过同时，你作为最了解自己的人，一定也能找到它的漏洞。只要想，要做一只囚鸟，还是飞出去，任你决定。」

    他们大学选修课时，教授播放的一段电影独白，许舒音当时喜欢到将它设作手机和电脑的桌面。

    夏瑾扬念完词，她要演唱的歌曲前奏才缓缓淡入。

    她深x1一口气，像是从深海里挣扎浮出水面，轻柔唱了出来。

    她闭上双眼，自己唱着，也跟随音乐，沉入过去她不敢面对的回忆──

    许羽辉总是在她表演的时候失约；朱秀云说她是灾星，永远会被抛弃，但她不信。

    舒音看过mama的日记，她觉得她应该很喜欢自己。舒音跟父亲生活十几年，她觉得他应该并不怨恨自己。

    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她无法思考、无法反驳，只能不断逃。逃出十几岁的岁月、逃出朱秀云的世界、逃出许羽辉再也不会听她唱歌的恶梦。

    逃进爸爸留给她的音乐堡垒。

    只有唱歌时，她如鱼入水，得以重新呼x1。

    许舒音睁开双眼，唱出一首首新旧交织的回忆。她心中那双被束缚的翅膀，终於展开，带着她飞翔。

    舞台的灯光如同夜晚的灯火──夜sE越深，灯火更甚。

    台下的歌迷跟着哼唱，许舒音透过光线，看到台下乌鸦鸦一片的人群，彷佛回头看见自己的来时长路。

    跌跌撞撞，她做着喜欢的事，台下的那些人也喜欢这样的她。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会再因为害怕被抛下而紧抓着不放。

    唱完表订的最後一曲，她微微鞠躬，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纸巾，擦掉眼角泛出的泪花。

    伴随热烈的鼓掌，台下观众不断喊着「安可」。

    她抬起手道：「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发表一下得奖感言……」

    说完，她忍不住自己笑出声：「这场演唱会对我来说，真的像一个……礼物吧。是好多好多人共同创造的这份礼物，所以我想在唱最後一首歌前，感谢你们。」

    「谢谢我的经纪人，这些年陪着我一次次跌倒又陪着我站起来，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懦弱的我。然後谢谢我的老师们，我一路上都被他们支持、信任着，在我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他们却坚信我会站上更大的舞台、唱给更多人听。谢谢各位工作人员，愿意在这样艰难的时候给我机会。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这场演唱会。

    许舒音稍稍停顿，瞄了控制室一眼，夏瑾扬接触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也谢谢你们，喜欢我的歌、喜欢我，素不相识的我们因为音乐而结缘，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被你们喜欢着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谢谢你，来听我的演唱会。」

    台下粉丝鼓噪着对许舒音举着自制灯牌，喊着热烈的喜Ai。

    许舒音望着五颜六sE的灯海，眼眶泛红。

    「接下来，最後一首歌，也是最新的一首歌。」

    粉丝发出惊喜的欢呼。

    「这首刚发行的单曲，我好像还没说过它的发想。」她垂着眼，组织自己的语言，「这首歌，出自我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她说她羡慕我父亲拥有自由的羽翼，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自由，只能日复一日的乏味苟活。」

    她目光在控制室的方向停留片刻，继续说。

    「我mama已经不在了，但如果你也是在乏味之地痛苦挣扎的人们，这首歌希望能带给你，至少听歌的时候，能展翅高飞。」

    许舒音浅浅一笑，驱散有些压抑的话题：「今天的最後一首歌──《局部有羽》，送给我爸爸mama，也送给你们。愿你──总有一天，也会拥有一根、两根……光辉的羽毛。能够自由飞翔。」

    许舒音憋住泪意，望向控制室的方向。夏瑾扬正专注地看着她。

    结尾骤停後，末句快速地真假声转换，听起来若有似无地如同风中扑朔飞行的蝴蝶：

    「凋零的枯叶，飘零成蝴蝶，

    展开翅膀靠近有你的原野。」

    歌曲结束，情绪才缓缓释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