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故事 (第1/2页)

    基兰一直以为，流浪的鸟儿不会为任何事情停留。

    他错了。

    “嘿，小子，轮到你了。”

    那个空酒瓶晃晃悠悠最终将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基兰?达菲。

    “啊？”基兰的脸红彤彤的，嘴角还挂着笑，蠢兮兮的。

    “嗝，”基兰打了个嗝，才反应过来，“我、我选真心话。”

    “哦，你这该死的家伙，你要是选了大冒险，我们就，嗝，我们就让你去酒馆后面的猪圈里和猪接吻！”

    一瞬间酒吧里爆发出哄笑，基兰醉醺醺地摇着脑袋，傻笑着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这群婊子！”

    “cao你的，基兰，”酒馆里的一个家伙喝了一口啤酒，拍着基兰的肩膀，“说真的，小子，告诉我们，你的第一个婊子是谁？”

    酒馆里乱糟糟的声音在基兰耳边刮过，基兰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努力分辨，但依然模糊，像风，像他在哪里听过这阵风。

    基兰闭上眼，又灌了一口酒，他努力地回想，脑袋里乱哄哄的，那阵风像是刮进了他的脑袋，穿过酒馆里的人群，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看着拍着他的肩膀的伙计似乎逐渐变了容貌，明明灭灭的灯光里，他看到了一头浅金色的头发，那个人张开嘴在说这什么：“嘿小子……”

    “睁开眼，基兰，你……”

    两种声音虚虚实实地重叠在一起。

    “亚、亚……”

    基兰醉倒了。

    ……

    基兰坐在木桌旁喝着冷掉的咖啡，过夜的冷咖啡像极了深秋雨夜的泥水。

    宿醉的感觉他妈的难受死了，但是基兰没有心情收拾自己，他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只该死的啄木鸟在嘟嘟啄食着自己的脑浆——他的头快炸了。而更糟糕的是，他今天还要在臭烘烘的羊圈里以及在淤泥及膝的农场里干上一整天——没办法，母羊要下崽子了。

    基兰费力地晃动着脑袋，忍受着干呕的眩晕，他没有修好农场里的水管，他没水漱口洗脸。基兰盯着冷掉的咖啡，他实在喝不下去了，他用咖啡洗了把脸——横竖农场里除了那群动物和他的马，没有第二个活人了，谁也看不见他黑乎乎的脸，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看上去是不是像滚过泥水的猪。

    天空湛蓝清澈，白云胖嘟嘟地飘过，远处的树林里闪过白尾鹿的身影，它们蹦跳过结着浆果的低矮灌木，一群小鸟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基兰楞楞地看着远处的风景，他什么都没想，只管拔起他那木头一样的腿迈向门外，却在下一秒被绊了个踉跄——那一瞬间基兰觉得自己还在昨晚的酒馆里，呼呼灌酒，要不他怎么会见到那张偶尔会出现在他梦中的脸：“亚瑟？我的老天，亚瑟！”

    此时亚瑟的感觉却不是很美妙，他没剩几口气了，在经历了那样的事件之后。他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那个小子所在的地方走，他不想去打扰约翰和他妻儿的生活，他当初救下基兰把他扔在了一座没人的农场里，毕竟那座农场的主人是他开枪打死的，那里似乎还有几头猪和几只鸡，足够这个小子生活了。

    或许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求生本能，亚瑟骑着他的纯血马跑到那座农场门口的时候竟然还有气儿，但这几口气也只能让他还活着，他喊不出来了——他只能希望这个该死的奥德里斯科帮的小子能动一动他的懒屁股发现门口还躺着一个快要去见上帝的倒霉鬼。

    在亚瑟快要忍不住张嘴痛骂基兰?达菲的时候，他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下一秒一个像是在泥水里滚过的猪一样的人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喊他的名字，亚瑟闭着眼睛痛苦地想，他生前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要不然怎么会看见地狱里的猪头人和他说话，他肯定死了，他下地狱了，他就应该在下地狱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给基兰?达菲那个懒屁股一梭子。

    饥饿的感觉将亚瑟从昏睡中拖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基兰眼巴巴地看着他，发现他醒了后一阵鬼哭狼嚎，恍惚间亚瑟以为自己依然身处地狱。

    “闭嘴，小子，你要是希望我被你的鬼动静撅过去你就尽管鬼叫……”亚瑟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像个破风箱，四处漏风，下一秒就会散架。

    基兰一下子收住了声，扭头匆忙把桌子上的rou汤端到了亚瑟跟前，哭兮兮地说：“你晕了两天了摩根先生，我、我找了医生过来，他说你还有肺结核……”

    “闭上你该死的嘴，小子，我快饿死了……”亚瑟不想听基兰絮絮叨叨他的身体状况，能活多久这样的问题从来不在亚瑟?摩根的思考范围里，只要他今天还喘气儿，那就是一天。

    亚瑟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碗：羊rou汤是透亮的金黄色，里面应该是加了咖喱，亚瑟猜。羊rou被煮到软烂，胡萝卜和土豆吸满了rou汁，入口时rou和蔬菜就会化在口腔，烂糊糊的食物便会顺着食道滑进胃袋，暖洋洋的。

    “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小子。”亚瑟挑眉，轻笑一声。

    基兰被突如其来的夸奖砸得晕头转向，他吭哧了几声，憋出了一句“我去喂马”后，落荒而逃了。

    就这样，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肺结核病人和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小农场主，不伦不类地过起了日子。

    基兰谨记着医生说病人需要戒烟戒酒，他时时刻刻地盯着亚瑟，让亚瑟不禁怀疑基兰是不是偷偷习得了什么窥探的巫术，要不然怎么他每一次从兜里摸出烟的时候，基兰这个小子总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用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去见上帝一样的悲伤的眼神盯着他：亚瑟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冷血混蛋，但是在这样的眼神攻势下，他最终摸摸鼻子，把香烟揣回去。

    当然，亚瑟?摩根是什么人，是让人闻风丧胆、臭名昭着的坏蛋，他怎么可能会在基兰?达菲的面前表现出虚心的表情。

    每一次亚瑟被基兰抓住抽烟的时候，基兰总是会看到亚瑟一脸“你没活干吗”的表情。这熟悉的表情让基兰想起最开始的时候，他被亚瑟抓住扔在马背上绑回大地之心的日子。那阵子他很闲，作为外来者，他不太清楚自己需要干什么，每天在营地里搬运草料，清洗桌子，遇到亚瑟回营地的时候，凑到他跟前和他打招呼，然后亚瑟让他滚蛋，他说好的。

    ……

    基兰坐在屋里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像是被翻动的烂糟糟的泥土，今天晚上应该会有降雪。这意味着他需要快点出去，布置一下鸡窝，防止那几只可怜的小鸡被冻死在寒冷的冬夜。

    基兰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亚瑟正一只一只地把羊赶回羊圈，他从未知道亚瑟还会赶羊，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混身都是谜团。

    基兰提着干草经过马棚，马棚里的两匹马冲着基兰打响鼻，喷出一片这白色的水汽——两位贪吃的姑娘以为基兰给她们带草料加餐了。

    “嘿、嘿！姑娘们，”基兰提着干草后退几步，要不然他铁定会被她们的脑袋拱翻，“这是给玛丽他们的，你们也不想你们的朋友今天晚上被冻死吧……”

    姑娘们跺了跺脚，扭回脑袋不去看基兰，她们似乎有些生气。

    “姑娘们，我这有吃的。”

    基兰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