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流疏向晚(四)： (第1/2页)

    几乎片刻不差，将近半个时辰後，第一个人倒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接二连三，相继睡成一片。

    小丁来报，众人再回到矮房天井时，坐在那张大位上的，已然换了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矮房外，遇见的那个中年大叔。

    小蛮於一官身後，小声道：「那人该就是锦衣卫的头吧！」

    一官走进天井後，快速环顾四周，看见众人正在綑绑那些西屿海盗，在听见小蛮的话後，只看了那人一眼，虽便将视线投在那人身後，一个灰布短衫，既矮且瘦，发鬓斑白的糟老头身上，然後就不顾一切，扑上去便大声叫道：「阿舅。」

    小蛮也紧跟於後，在那糟老头跟前哭喊着：「舅老爷这回怎麽这麽不小心，着了这班贼人的道，吃了这麽多苦。」

    这个糟老头不是别人，当然就正是传说中“老桥头的乔头佬”。

    若以身形、样貌、服饰，这些外在条件看来，很难想像他就是这东山岛之主“乔头佬”，但一官还是一眼便把他认出，先是他那身粗布短衫，可以确定他不是锦衣卫之人；加上那双锐利的眼神，与站在这些官老爷之中，依然挺拔不屈的气势，让他决定赌上一把。

    乔头佬也不愧是老江湖，脸上几乎没有一丝惊讶，只m0着一官的头说：「我的好外甥，这次要不是你们相救，我们全村就算不被杀光，也要被弄得倾家荡产，最过意不去的还是，连累了官老爷。」

    说到官老爷，横坐在大位上的这位，斜眼看了一官与小蛮一眼，十分不屑这些乡下人哭哭啼啼大惊小怪，又转过头去大声喝斥，指挥众人快点把这些海盗綑绑紧实。

    哭了一阵子後，一官从怀里掏出那块刻有“锦衣卫总旗”的牙牌，交给乔头佬，并说道：「这是官老爷偷偷交给小丁的，要让他去调兵。」

    乔头佬原本还不知此事，看了一眼牙牌上的字，便立刻向前两步，弯腰俯首向座位上那位大人说道：「原来是缇骑＊大人，这是您的腰牌。」同时将牙牌双手恭敬，交还给那人。

    一官与小蛮此时才确认，原来这个中年大叔，便是腰牌上的那个总旗，左彬。

    同时，左彬这也才回头，正眼看了一官与小蛮一眼，不愧是总旗大人，他还是认出就是昨天那两人，便厉声问道：「你们既然是乔头的外甥，昨天为什麽还要装作过路人。」

    乔头佬一旁一惊，原来他们已经打过照面，心想得赶快帮忙圆过去。

    不过，一官早料到会有此一问，於是抢先解释道：「缇骑大人不会真以为我们傻？昨天我们要进村子来找舅舅，远远就发觉情况有异，平时村外熙来攘往、人进人出好不热闹，昨天却一个人都没有，像鬼城一样。

    然後，又遇到了个不相识，却又如此气派的您，我们当然要假装是路过，不然碰到大人您还好，要是撞上了这班贼人，岂不是一起给抓了进来，那哪里还有命来救大家脱困。」

    总旗左彬并不相信这些话，怀疑地看着一官与小蛮，又问：「那这些迷药，又从哪里来的？」说时指着大桌上，那些杯盘狼藉的碗盘。

    乔头佬赶忙向前，抢着作揖回说：「大人您不问，我都不好意思承认，这迷药是我们村子里，平时毒鱼用的，把它倒入海湾中迷昏了鱼，鱼便会浮在海面被浪冲到岸上，我们便方便捡来食用，正因这些鱼我们还要吃，所以药效很轻，也没有致命的危险。」

    这位左大人还有怀疑，又来回打量一下一官与乔头佬，又问：「真是你外甥？」

    乔头佬赶忙回答：「是，是我小妹的孩子，今年应该十八了。」其实他连一官是谁都不知道，哪还能知道年纪，不过就是为了取信於左彬，随口说一个看起来像的数字。

    左彬想了想两人这些话，似乎并没有明显破绽，虽说太过聪明了一点，但他们本就不是普通乡下人，只能说在江湖里打滚之人，的确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他又想了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於是迅速换了张笑脸，对着乔头佬直说：「令贤甥真是机敏过人，能用这迷鱼的药，来迷昏这帮贼人，解我们之困，真是有功於朝廷。」

    乔头佬只不断作揖，并满嘴说着：「不敢，都是托大人洪福，才能化险为夷。」边说边招着手，又乾咳了几声。

    一个一直远远站着的老妇人，便赶忙拿来一叠银票。

    乔头佬向前接过，立刻转身交给左彬，并说道：「多亏大人主持大局，还让大人牺牲了三名弟兄，这点小小孝敬，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左彬先打量了这叠银票几眼，似乎对数量还算满意，然後便很自然收了起来。

    一官一旁心想“人明明是我们救的，为什麽钱反而要塞给，一个被逮的锦衣卫？”但他其实明白，这就是官场，所以也一旁陪着笑脸，什麽也没说。

    乔头佬又说：「还有这帮贼人要麻烦大人，我认得那个为首的，就是狮头李，本名叫李忠。

    这些年不断劫掠船只、侵扰百姓，两年前还曾夥同红鼻猿袁进，攻击了官家在南澳岛的水军营寨，就是朝廷通缉在案的钦命要犯，大人威名远播，一举擒获这些人，真可谓是功在社稷，为民除害。」

    左彬听着这些奉承的话，虽装作不以为意，却还是露出一丝得意之情。

    随後扫一眼，那些已綑绑好的西屿岛海盗，便起身走到狮头李旁，二话没说cH0U出腰间绣春刀，一刀便把那满是须发，有如狮子鬃毛般的脑袋，削了下来。

    并转身命人，用块黑布包上带回去，再折回来对乔头佬说：「其他贼党你先就地看管，随後我遣官军来押回。」说完便招呼其他锦衣卫，带上三名牺牲弟兄的遗T，大摇大摆离开。

    乔头佬亦步亦趋送至村外，再次致歉道：「没帮大人抓到朝廷钦犯，还让大人为我们小村C烦，实在感激不尽。」

    左彬也不客套，头也没回，招招手便带队离开。

    锦衣卫走了，全都走了。

    乔头佬这才又坐回，那张本属於他的大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乾咳了两声，对一官与小蛮说：「可否能先请，把我们的人给救醒？」

    一官转头看向小蛮。

    小蛮说：「这个容易，谁去拿块布，到茅房里，弄些屎尿水浸透。」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动作。

    乔头佬不耐，下令道：「快去照办！」

    这种倒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