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2/2页)

法实现吗？

    二驴回到车上，扫了扫身上的雪，问许慕泓是不是第一次看到雪。许慕泓点点头，二驴又问他怎么不下车看看，司机说今年的初雪来得早，几十年一遇。

    还没等许慕泓回答，二驴的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他一手支在座椅扶手上，把手机举至跟眼睛齐平的位置，两眼盯着屏幕，指腹在屏幕上敲着。嘴角一会上扬一会放松，来来回回，像笔尖肆意渲染，氲出一脸甜蜜。

    许慕泓看着二驴一脸傻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颇有老父亲怒其不争之感。他不禁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这副傻样。

    那时候还没有触屏手机，微信更是还没有诞生。跟那个人打得火热那两年他没有手机，所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煲过电话粥，也没聊过QQ，没发过短信。

    当时也的确不需要，两人成天腻在一块，白天同桌上课，晚上同个宿舍睡觉，时时刻刻能见着面。

    不过，他们给彼此写过很多信。那些羞于启齿的、难以言表的，都藏在了信笺里。

    他读信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二驴现在这副表情？

    他不知道，没人跟他说。恋爱中的人大抵如此，所以他觉得，当年的自己大概也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想起他。

    许慕泓从兜里掏出耳机，重新塞回耳朵里，用音乐截停自己的思绪。又翻了些吃的出来，跟二驴一起分了。

    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昏暗。许慕泓从车窗往外看，车流丝毫没有再次动起来的迹象，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雪越下越大，道路湿滑。交警已经拦住了上山的路，正在疏通下山的车。下山的路同样不好走，很多车都走不了，索性停在这了。司机一直打电话联系旅行社，寻求解决方案。有的旅客要求改道去新都桥，可是下山的路很堵，也走不通。

    就这样，车在海拔三千五百米的半山腰上，彻底停了下来。

    入夜后，车外的气温降至零下四度，车内为了省油也没开暖气。民政局上山给滞留的旅客送来棉衣。数量有限，他和二驴两人分得一件，一起盖着。

    二驴已经在打呼了，许慕泓却半点睡意都没有。他太冷了，寒气透过车皮往车里渗，靠近车皮的半边身子都比另一边凉了几度。

    天是浓墨重彩的黑，没有丝毫杂色。大地一片白，笼罩在黑幕下也成了黑的。天地连片的黑，而自己就是湮没在这片黑中的一个点，渺小又无依。

    这样的感受伴随着彻骨的寒意，许慕泓从未感到如此孤单和无望。一时间他真的很想他，靠在他肩上，是不是就能暖和些。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他们相互汲取温暖，陪伴着彼此入睡，醒来就能看到对方。

    那时候想，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有尽头。永远到底有多远，他不知道，现在想想，永远当真过于短暂了。

    胃里泛起阵阵酸楚，头也沉沉的，许慕泓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高反了。他拿了个纸袋往里干呕了几声，惊动了睡得正酣的二驴。二驴跟他换了靠近过道的位子，暖和些。

    刚还想能有那个人的肩膀依靠，转念一想，还好他不在这里，不然以他那娇弱的身子，指不定要难受成什么样。

    许慕泓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知道绵羊数到第几只，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天光微亮，这个点谁会打电话。许慕泓掏出手机一看，是母亲何静。这个时间打电话十有八九是急事，他赶紧按了接听。

    “你在哪？”

    “在宾馆，刚起床收拾。”

    他没有告诉何静自己在大雪中露宿山头，怕她担心。

    “我也猜这个点你应该起来了，旅行团都赶早。”电话那头，何静的声音似在颤动。

    “嗯。”

    “跟你说个事，你不要太难过，”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那个……乌蛋没了。”

    乌蛋是他家的猫，在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抱回来的，那时它刚出生，今年19岁了，从小跟许慕泓一起长大。

    上个月，何静就说乌蛋有点厌食，抱去医院也没看出什么病症，医生说是老了。他本想这次散团后，直接飞回家看看，没曾想，赶不上了。

    何静安慰了他几句，说这就是世间的缘分，没办法。他不知道说什么，嗯嗯几声，挂了电话。

    司机开了车门，让乘客下车透气，找地方小解，准备返程。许慕泓穿好衣服，下了车。

    雪已经停了，映入眼帘的场景跟昨天梦里看到的如出一辙。天是清灰的，雪均匀覆盖着大地。明明是座山，却好似无崖，雪铺到了很远的地方，看不到尽头。

    许慕泓一脚一脚往车身旁边的方向走，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走到离车稍远的地方，他仰面陷进雪里。

    闭上眼睛，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几年前，乌蛋生过一次病，差点就没了。当时那个人对他说，他当他的猫，陪着他，为了他，他会一直无病无灾。

    许慕泓笑他，不知是谁总是小病不断，老得让人照顾。

    他狡辩说，有因才有果，许慕泓对他的好是因，换来他们长久相伴的果。

    而如今，那个人又在哪里？

    会不会突然出现，就像梦里那样？

    这样想着，额头仿佛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好像回到了那年的跨年夜，他们头对头睡着，他偷偷越过床杆，在他额上印上一吻。

    后来他说，蜘蛛侠也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一起细数回忆，许慕泓笑他抄袭，下一秒就被他吻住了唇。

    唇齿相抵，肆意纠缠，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分开。他边喘气边说，以后要带许慕泓去稻城亚丁，走到海拔最高的牛奶海，跟他接一个缺氧的吻。

    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许慕泓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多半是高反还没缓过来吧。

    缺氧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伸手从内口袋里摸出一张过了胶的纸片，抬手把纸片举到面前，上面只有两句话。

    “四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老地方见面。

    我爱你，等我回来。

    姜宇

    2012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