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恨生（一） (第1/1页)

    院里的人都在外面跪着，入了夜，寒霜湿气，侯府灯火通明。他们一个个丧着脸，跪的脚发麻无知觉。

    侯府里三位主子都还未醒，此刻没人敢起来。主子受伤，是他们在一旁伺候不当，特别是小侯爷，当初每一个人来得及拉一把，让他磕了头。

    若是后院与夫人在家，只怕他们已经被拖去斩了。

    “怎么样？”路知远从掀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屋里熏着沉香，有股淡淡的竹香味。“郡主已经睡下了。我让小桃在一旁看着。”

    “郡主只是吓到了。”叶星羽坐在床边，抬起头，但没有走动，”小侯爷的血已经止住，没无大碍，过两日就能醒了。”

    路知远松了口气，“那便好。今日乱糟糟的，连我都吓了一跳。还好今日你在，不然我的魂都要吓出来了。”

    白日路知远瞧见小侯爷倒地不起的一瞬间，真的有被吓到。平日里裴程是个活泼好动的主，突然见着他僵硬的样子，心里如同坠下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闷的烦人。

    “姚锦年怎么样了？”路知远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他刚处理完杂事，嘴巴干涸。“我已经派人通知姚家二老，今日寒风瑟瑟，侯府里又乱作一团，我便做主让他们明日再来。”

    月亮皎洁，屋内烧着暖炉，地龙旺盛，路知远进来没多久就热的脱了外杉。

    “我正想与你说，姚家公子中了毒。”叶星羽盯着床踏上昏迷的小孩道，“他中的是一种叫‘吃醉’的剧毒，此毒制作困难，由多种药草混合而成，略带苦味但是不容易被注意。服下此毒，三日内就能暴毙而死。”

    路知远握紧拳头，“姚锦年今日都与我们吃喝同在。”

    “嗯，吃食并无问题。”叶星羽道，“有问题的是那书画，姚公子今日拿着的福字书画被抹了毒药。”

    路知远脸色黑沉：“所有东西呈上来之前都会验毒。裴宁和我说过，外面买的一切东西在运入府里时都会仔细检查一番。”

    路知远的言下之意是侯府有人下毒。

    叶星羽摇摇头，“你听我说完。画纸本身的确是有问题，但不足杀人。我查到姚公子今日先碰了糊纸的浆糊然后又碰了书画，那两个东西都被抹了毒。“吃醉”这毒就是这样，在药粉混合前就不是毒，一旦混合。要是剂量重，立马七窍流血也是可能。”

    路知远想一拳砸在桌上，他努力稳住：“每年都是小侯爷贴的字画。这是侯府惯例，人人都知。有人想杀裴程。”

    姚锦年替裴程挡了一剑。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星羽道，“还有一事，白日我问了小桃，今日用的浆糊是前几日在外头买的糯米。我派人去店铺查看，发现是已经被官府查封的陈氏杂铺。听邻居说，这杂铺卖了假货，被官兵抄了。官府前几日回收了所有从陈氏杂铺卖的米面。你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陈氏杂铺？”路知远想了想，“既然是卖的吃食，怕不是和食物中毒有关吧。”

    叶星羽点点头，““吃醉”这毒若是放的剂量比较轻，人发热呕吐几天消化了就好了。但如今从杂铺卖出去的米面都被没收了，我无法确认。”

    路知远皱眉，觉得此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小事，“这事我可以派人去调查。但无论怎样，恐怕幕后主使一开始是冲着侯府来的。”

    幕后之人一定是想利用糯米，一点点在府里囤毒，等毒药含量多了，再悄无声息的毒死小侯爷。百姓真正中毒的原因就和侯府一样，拿糯米做的浆糊刷纸粘画。

    官兵只回收了糯米，逢年过节的红纸还在外面传播。此东西需要赶紧回收焚烧。

    “姚公子虽然中毒，发现迅速。我已经给他喂了解药，明日就能醒。“吃醉”伤身伤脾，姚公子得好好养几个月了。”

    两人谈论到深夜，今日一天叶星羽都在看顾姚锦年。月色当头，路知远喊他先去休息。

    叶星羽掀开门帘，外面齐刷刷还跪着十几个人。他皱眉，“怎么还跪着。你让他们起来吧。”

    “让他们跪，跪一晚也是活该。”路知远挑灯道。

    护主不力，最不足惜。

    “这事本就错不在他们。今夜寒冷，再跪下去要冻死人。”叶星羽轻轻说道，“他们已经跪了一天，也算长了教训。你让他们起来吧。”

    “那好吧。”路知远走过去，“既然叶公子替你们求情，你们都起来吧。明日给你们放一日假，好好反省一下。”

    第二日，姚锦年就醒了。姚家派人把他接走了。过了几日，裴程也醒了。

    “哥哥，你这次真的吓死阿宁了。”裴宁坐在窗边，吹了吹药，递给裴程。“快喝药吧，喝了就好了。”

    裴程头上裹了几圈纱布，面色憔悴，脸瘦了一圈。他闻闻药，苦的发呕。

    “我不想喝。”裴程哭诉，他最讨厌喝药了。这东西又苦又难闻，小时候生病都是嬷嬷哄着他喝的。

    “我给你备了蜜饯，还有你喜欢的核桃酥糖。”裴宁把甜甜的糖果递给裴程，“喝了药就不会头疼了，哥哥心疼心疼我吧。”

    “你别哭，你别哭，我马上就喝。”裴程听了心焦，咕噜咕噜喝药，“喝完了，你快看。我都喝完了。”

    裴宁憋着眼泪笑道：“嗯，我看见了。”

    裴程想起姚锦年，问道：“锦年没事吧？”

    “他好着呢，第二日醒了就回家了。”裴宁吸了吸鼻子。“哪像你……睡了那么久……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裴宁摸了摸泪，“哥哥，以后不要让我担心了。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裴程有些不知所措，他拿过手帕细细替裴宁擦去泪，“阿宁别哭。哥哥一直都在的。爹也在，娘也在。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你们要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绝对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