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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外婆和猫猫 (第2/2页)
“那户人家很和善的,夫妻两个都在中学教书,小囡过去了,不会吃苦的。” 母亲总吻着她的脸颊,一遍遍地说:“阿姐,我舍不得呀……” “舍不得也没办法,当初要你Ga0掉你不肯,偷着躲着非要把她生下来,依我讲,查出怀上的时候就不该留。你们都是公职人员,不该犯超生这样的错误!” 母亲的泪水滚落到她颊边,几乎泣不成声。 “早送走早省心,不然被发现了,你们两的工作都是要保不住的。” 初语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在落泪,就像乡下时Y多雨的天气,让人想起就难过。 母亲的身上也总是香香软软的,把她抱在怀里,b春日里的yAn光照在身上还要暖。 可她总在深夜出现,很快又离开。 初语不明白,为什么来到她身边的人,最终都留不住。 旧时的堂屋内散落着昏昧不明的光线,油灯的捻芯忽明忽灭。 西面有一扇深褐雕花的木构窗棱,枝枝蔓蔓的线槽将光影分割切碎,窗幔是厚重的暗红sE,像极了锈化后的血迹。 她与外婆睡在一间屋子里,一张旧木板床,她们分两头睡。 月光在窗前,风声在远处。蝉声与虫鸣隐匿在夜sE中,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外婆已经很老了,睡觉时会发出沉闷的声息,初语便总在黑暗中睁着眼,感觉连屋内的陈设也因此而变得昏漠。 由于外公去世得早,母亲和阿姨们也都早早离了家,外婆便成了个不Ai说话的老人,她每日都坐在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前,反复地踩踏,哒哒哒的声响,总是从日出持续到夜半。 直到有一天,那轻碎不断的声响停住了。 缝纫机的桌面上,摆着一条还未完成的连衣裙。 外婆从早起便躺在床上,直到暮sE深重时,她都没有醒。 初语坐在西窗下,抬头看着那只玻璃风铃,太yAn照在身上,她听见风吹来的轨迹,一坐就是一整日。 五岁的孩子饿了,就独自走到灶屋里,吃力地翻开木板做成的锅盖,看着那里面空无一物,也不哭嚷,到水池边灌下一肚子的冷水,又继续坐回到西窗边。 夜晚的斜风刮过门前的枝梢,发出簌簌的声响。 小小的初语回到寂静的里屋,外婆还睡在床上,鼻腔内没有再发出任何沉闷的声息。 初语躺回到床上,幼软瘦小的身T碰到外婆冰凉的双脚,她轻轻问:“阿婆,你冷么?” 无人应答,她继续说:“阿婆,小语抱抱你,好不好?” 那一夜真安静啊,她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肚子好饿,床上好冷。 屋外有风声么?她不知道。 她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就在那个深夜。 “阿婆,小语好饿,你明早起床给小语做汤团吃好不好?” “阿婆,我好饿,饿得肚子痛。” “阿婆,阿婆……” 那是一年冬日。 初语和Si去的外婆共住了五天。 她饿了就不停喝水,吃灶屋里的所剩不多的g粮。 1 她只有五岁,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知道。 母亲和阿姨们赶来时,追悔莫及的哭喊声填满了整间老宅的角角落落。 家里从未那么热闹过,人声哭声混杂在一起,眼泪像汹涌的雨水,要将老宅都淹没了。 而初语只是静静地从床边走到堂屋,拿起缝纫机上的那一件连衣裙,b到自己身前。 一切都正正好。 故乡的雨,落到她梦里。 她其实很想说话,很想很想说话。 但梦里总是听见外婆的告诫:“什么都不要说。” 记忆中所有令人难过的事,都发生在冬日。 初语后来也总是梦见猫猫。 1 梦见它乖巧的模样,梦见它犯倔发狠的模样。 梦见它幼小时期的丑模样,梦见它笑,梦见它哭。 梦见它开膛破肚的尸T。 初语没有告诉任何人,猫猫就是在她和顾千禾分手的那个早晨走丢的。 当天她和顾千禾说完分手,转过身,庭院藤椅旁的角落里,就早已没了猫猫的身影。 她那时就和丢了魂一样,没日没夜地找它。 全家都在帮忙找,连大哥都从部队回来,召集所有的朋友帮忙找。 初语那时已经不再接顾千禾的电话了,她整个人心神都是涣散的。 心里有无尽的悔恨。 总是想起猫猫被顾千禾刚抱回来的样子,满身的wUhuI腥气,脾气坏得要命。 1 可初语还是那么Ai它,因为它是那么的可Ai,因为它是顾千禾送给初语的第一件礼物。 初语养了它十年,日日夜夜,就连生病了也不敢放手,早已成了她最深的情感寄托。 初语只和它倾诉内心所有的想法,不可以对外人说的话,她都说给猫猫听。 十年啊,一只猫,没有b这还要久的陪伴。 可它却被初语弄丢了,因为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任X崩溃,她弄丢了自己的猫猫。 初语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后来她总是梦见猫猫被找回来的那天,天空下着雨。 细细散散地落下来,雨雾弥漫不歇。 庭院门前有人群吵闹的声音,初语走出去,看见大哥蹲在地上,用一张白布遮住了什么。 白布下的鼓起,像是一只猫的形状。 1 脑子里空了几秒,訇地炸开。 初语冲过去时,膝盖砸到地上,伸手掀开了那块布,大哥来不及阻止,只好拼命攥住她的肩骨,迫使她转向后方。 大哥哀求着:“小语别看了,听哥哥的话,不要看。” 满地暗sE的血,被雨水冲刷得往四下散开。 往那肮脏的YG0u和水洼里淌去。 她怎么也留不住,她怎么也留不住。 它Si了。 它怎么会Si? 那一天,初语将猫猫抱进怀里,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五感尽失,浑身的血Ye都像是被cH0U空了。她看不清,隔着雨幕,她看不清那是什么。 心腔之内,肺腑深处,像是被一把刀子反反复复地剖开。 1 她第一次感受到那样血r0U模糊身心碎裂的痛。 抑止不住的眼泪,就像梦里的雨,怎么也停不下来。 冥冥之中那些压抑多年的委屈酸楚,那些不为人知的孤单沉默,就在顷刻间,都随着她的眼泪涌泄而出。 她有那么多的话,今后还能说给谁听? 雨雾扑向人间,模糊了梦的边际,那些钝重而突兀的痛楚,不断上涨迫压,像是要将她x腔都撑碎了。 谁来救救她的猫猫。 它那么乖,它那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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