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留心 (第1/1页)

    十一月三日，ＲＯＳＥ？

    宁静咖啡店里响起朴实细响，有如古时候店小二朝来店顾客轻喊的爽朗吆喝。那木片敲击声中止了游律行跳脱的思绪。

    他坐椅上，桌前放有仔细审视过并注记好的几十张白sE纸页。纸张让雨过天青後洒入室内的日光照得熠熠生辉，更将他的金属镜框映照成显微镜，致使他看见平时看不到的，属於亮光底下，自己的眼睫毛。但是理应享受的悠哉午後，他竟感觉不到一丝沉淀，反而莫名幽远飘渺。

    或许yAn光过炽，记忆中的那道声音衬得更加寂寥。

    「无缘无故外宿一夜。念琪要是不想说，我不会b她回答。念琪除国高中毕业旅行住在外头，这是第一次让我焦急等一整夜，白天才回到家。她看着我的眼神很愧疚，但是很坚定，那时候我才明了，她也许有了不再需要我，必须留下来和某个人一起的重要理由。」

    刘念珍过去所提及的重要理由，游律行不会臆测不出来。

    风铃再度发出响音，游律行无法不提醒自己已分心多时，便立刻将手中资料偏至另一边，角度微倾，终於移开原先覆住行文图表上的光晕，但愈是重新检阅，专注力没来由愈离愈远。

    这时进店的客人粗鲁踩踏地板，发出吵杂的沙沙足音，用指关节奏出不耐烦的敲桌声，连宁静也被枉顾他人的极尽庸俗取而代之。

    「小姐，让我进去柜台确认你们家咖啡豆种类啦，如果不是货真价实，我连钱也不想掏。」

    「先生，不好意思，我不能……」

    「有什麽不行。不然这样好了，小姐，你这里有没有买一送一？」

    「不好意思，目前没有。」

    「怎麽没有！我人都来了，居然要我空手回去！小姐，欸，小姐，我有那麽吓人哦。好啦，没有没关系，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好了。」

    「为什麽……要我的电话号码？」

    「买一送一啊。」无聊男子得逞大笑：「听不懂我的笑话哦，要不要我多说几个。」

    游律行完全被无脑的恶趣味打扰。

    这名穿着贵气却仪表邋遢的中年微胖男子，y是伸展两臂贴伏柜台，挡住对话的nV店员。

    「先生……请问，请问您需要什麽？」

    「唉哟，电话号码不给喔。好啦，看你紧张，放过你好了，有没有很耐斯？」

    「先生，请问──」

    「给我一杯拿铁啦。」

    中年微胖男子付账後握住咖啡纸杯，胡乱挥手後再度逗弄nV店员一番才肯离去。当柜台愈渐清晰，那名nV店员的身影终於印进游律行眼底。

    就像慢速电影，打亮的灯光从边界进入到中央，最後，主题现身，那种感受益发深刻及惊人。

    这部电影的主题叫作，刘念琪。

    曾经青涩的洋装，已换成最单纯自然的衣K。她发上少了苹果绿的俏丽发带，不受束缚的发丝随着身姿飘晃，止住步伐时，肩颈後沾染雨水的几络Sh发也晃落身前。她似乎不太在乎自身情况，却很介意於顾客被服务的感受。

    刘念珍的meimei竟是这样一个人？宛若无法在思念姊姊的屋子里孤自存在，突起的坚决却又莫名有分量。

    刘念琪，是这样的人？

    朴实般的木片敲击声纷杂响起，一群着高中校服的男生笑闹间走到柜台，再次掩盖游律行直行的视线，也挡住刘念琪还不算熟练的工作身影，可是游律行莫名认为刘念琪对男学生们扬起的礼貌笑容过於荒诞刺目。

    他勉强敛眼，视线重新投回分神已久并尚未仔细审视的资料上。不是没想过会听到，但耳边不预期荡开刘念琪询问男高中生的礼貌问候，还是让他全然静不下心。

    「请问，您需要几杯焦糖玛奇朵？」

    「三……五、五杯好了。」

    「五杯，请您稍等，马上就好。」

    「等、等一下，我再问问看同学！」

    那後来冒出几句男高中生们的暗自讨论。

    「鼓起勇气问一下电话号码。」

    「跟她约时间出来吃饭。」

    「再不行的话，问下班时间。好，快啦！」

    刘念琪说：「咖啡帮您装好了。小心烫。发票和零钱请记得拿。」

    「谢、谢谢。下次我一定会再来买，等、等我哦。拜拜。」

    木片风铃仍然响了。从游律行进到咖啡店开始，也许响过四遍，或许五遍，但会去计数的不外乎是那些对声音十分敏感在意的人。而他不算是──应该不算。

    年轻男生们的揶揄打闹终於远去，游律行刚要审阅另一件案子的书面资料，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翻到最末页，而且纸页上连一点平时惯用的蓝sE原子笔迹都没有。

    他看完了，同时，也什麽都没看。

    游律行是不够明了现在的小孩子对认识心仪nV生，究竟有哪些大无畏招数，但使用在不该招惹的nV生身上，更让他难以信服，甚至无法赞誉年轻男生们勇气可佳。

    这道理谁都懂──至少他懂。

    距离游律行挺近的隔桌，忽然传来桌椅不自然的碰撞声。

    肇事者先是急忙挪回桌椅，然後nV声里满是苦恼歉疚：「对不起，我是新来的店员，还不太熟悉店内摆设……请问，需要我先帮您收一下空杯子吗？谢谢。」瓷器放进拖盘的声音异常沉。

    游律行微抬深浊双眼，却撞上一道打算回过头，眼里还余留无意打扰顾客的那种亏欠。

    刘念琪的双脚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