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玉镜台 (第4/7页)

油”、“新年快乐”，才转过来问他。

    “那meimei你是要这只广寒玉兔灯，还是要这只八角螃蟹灯？或者你都喜欢？我都送你罢。”

    meimei……

    什么meimei？

    哪来的meimei？！

    荒猛地抬头，被须佐之男顺手放在桌边的两只灯笼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个兔子呆头呆脑，只会闷声吃草；另一个螃蟹张牙舞爪，举着钳子桀桀乱叫。

    荒本来就被须佐之男此言吓得手一抖，近在眼前的红色火焰就更是照得他一阵天旋地转。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问他：“你在和谁说话？”

    这是又怎么了？

    须佐之男无辜地眨眨眼睛，当然是在和你说话啊。

    荒冷冷看向他，须佐之男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对方了，只觉得时间过了好久。

    “在下荒。”

    女郎正襟危坐，穿一袭蓝白滚轴长袍。齐腰的长发更衬得她五官深刻，可和她清秀的眉眼相比，她的声音不像别家娇娥一样温柔妩媚。

    恰恰相反。

    天上占卜的神仙咬牙切齿，化作人间的少年郎，他扯起嘴角不太熟练地一笑。银夹金的丝线在这件素色的衣裳上攀满了星月纹案，腰间的铃铛清脆作响。

    荒一字一顿，刻意拉长的尾音威武庄严；“家师光禄寺卿月读……”

    “须佐之男大人——幸会。”

    窗外迎神的队伍浩浩荡荡，杨柳的枝条洒下甘霖，佛陀座下长生清净尘不扰。廊下的宫灯转着黄光，儿臂粗的蜡烛滚下红泪，刚送过来的两架灯笼内里还被匠人悉心敷了油纸。

    荒闭目听见门口的痴儿在弄娇耍横地要糖吃。

    他抬头，睁眼，深深地把这人的五官样貌刻在心里，最后藏下了嘴里的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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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上元节夜，须佐之男，我的命数，我的劫难。

    幸会。

    尴尬。

    特别尴尬。

    特别特别尴尬。

    举着两张大托盘的伙计在门口东张西望，看了又看；伺候茶水的学徒用湿抹布把铜锅两边擦了又擦，直至沿角光光的都可以照下个神仙来。他瞅了眼额角还滴着汗却死活不敢推门进去的师傅，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努了努嘴，不情不愿地又往锅里添了一次汤水。

    “……我是男的。”

    “嗯嗯，你是男的，你是男的。”

    原来不是meimei，是个弟弟。把人家性别都认错了的须佐之男自觉犯下滔天大罪，他被自己羞得满脸通红，红色一路烧到了耳朵，正一个劲儿的盯着地面看，恨不得能裂开道缝子好让他钻进去躲恼。

    但这家酒楼显然还没善解人意到这个份上。京城附近的一带专产旱白玉，色白而清润，质纯而细密，主人家特地废大功夫寻了上好的整块白石，铺作地板，只求它通澈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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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晚上店里燃起灯火，橙黄色的油灯映照在亮白的地面上，时间一久也传出了“步步生莲”的雅号。

    但就算是会“步步生莲”的地板，也没有可以开合自如，还能藏下一个须佐之男的缝隙。

    荒看着恨不得整个人原地消失的须佐之男，一时竟啼笑皆非：明明该感到羞愤的是自己才对。

    “……唉。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是那个买灯笼的小孩？”

    这就是我的劫难吗？荒有些头晕眼花，但看了眼仍旧惴惴不安的须佐之男，心下莫名一软，当即开口，主动揭了过去。

    “啊？噢，嗯嗯。京城但凡门上刻了菱形标儿的都是我家的铺子，那家店的掌柜以前是父亲大人的亲兵，老人家如今正缺一个徒弟。”

    “你注意到那伙孩子的头发没有？”须佐之男伸出手指比划一下，“那是北方流行的样式。”

    “照你这么说……”

    “对。去岁边境来犯，连破和、维二城。百姓流离失所，叛党收尸暴骨，垒为京观。”须佐之男面无表情道：“他们应该是和、维二城的百姓，城破之日随家人出逃，一路流浪至此。”

    “他们应该是一族的兄弟姊妹，可身边的大人都不在了——谁知道呢，流兵叛匪、寒冷饥饿、食物短缺还有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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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有回家的路可以走了，但我可以让他多选一条路。”

    ……

    荒久久不语，他夹起一筷子青菜轻轻放进碗里，冬天菜蔬昂贵，这儿一点菜心来得无比珍贵。

    原来不是因为天降横财死于恶人劫匪之手，而是走在了保家卫国的路上吗。

    “须佐之男，对不起。”

    他内心一片轻松，放下筷子，开口无比郑重的向须佐之男道歉。“……刚刚是我，在心里误会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要和你说对不起的！”须佐之男急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荒能知道他的身份名字。

    但显然眼下不该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

    他嗫嚅一下，连忙小跑过来，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红云，眼角的一点睑睫也带着不明显的黏连。

    但他还是托起荒的双手，抬头一脸真切道：“我把荒误认成了女孩子，应该是我向荒道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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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对不起啊，因为你实在太好看了所以我就以为你是女孩子了。”

    “……”

    “须佐之男。”

    “嗯哼？”

    “我原谅你了。还有下次道歉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干、的、错、事、再重复一遍了，好吗？”

    “哦……”

    荒不用占卜就知道眼前这人在想什么，须佐之男太好懂了。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人现在肯定在心里想什么“道歉的时候只有把自己的错事重复一遍并保证不会再犯才会更有诚意吧？”。

    “你再强调一遍我是女的，我真的就要生气了。”荒冷静威胁，红着耳朵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别，对不起嘛，荒这次就原谅我吧。”须佐之男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干脆一把抓过荒的双手，平贴在自己的胸膛。“下次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我发誓。”

    “须佐之男，有没有人告诉你，心脏在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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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不诚，荒平静控诉。

    “但有些人的心脏真的长在右边。”

    须佐之男辩驳，然后他敏锐地发现小伙伴好像真的没有生自己的气。

    “……随你。”

    荒真是个好人呀，他干脆笑嘻嘻的在荒旁边座下，包厢这么宽敞，他却偏要和荒挤一条凳子。

    荒也由得他，真往旁边挪了点。

    门外的师傅发现房间气氛好似恢复了正常，才放心大胆的带着徒弟端盘叩门。

    百无聊赖的学徒听见有人唤他，小碎步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跟在师傅身后给贵客上了菜，等到还有半个身子就要退出房间的时候，终于没忍下心里的好奇，顾不得师傅平时耳提面令的叮嘱，偷偷看了房间正中心一眼——

    做他们这行的，想要讨饭吃，首先就得眼力见要好。学徒不像师傅一样圆滑，但他的视力足够好，他一眼就看见大抹大抹织金附银的华贵纹饰，权势化作日月星辰，还有好多好多他认不出来的奇花异兽，咆哮着冲他怒喝。

    他心下一惊，连忙收回视线，视网膜最后捕捉到的是两位贵客肩靠肩、头依头，水蓝的长发和金色的马尾在二人身后交织成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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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两位大人，关系很是亲密啊。

    “你挨得太近了，须佐之男。”

    “有吗？”须佐之男果断选择转移话题，但他也是真的好奇。“话说起来，明明我们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