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爱人_展名扬(4)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展名扬(4) (第2/2页)

一样的孤独,真的太可怜了。”

    “我信他书读得很好,他真的很聪明——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他比你聪明很多,他只看了一眼这个罐子,”纪渊举着玻璃罐晃了下,手指骨撞击在一起,发出“哗啦”的声响,“就意识到这里边装着什么了,千方百计地要走。要不是最后我哄他喝下了水,我和我哥还真的没办法处理掉他呢。”

    纪渊张开手臂,抱住展名扬。展名扬身体一哆嗦,他听见纪渊在他的耳边开了口,语调依旧轻柔,寒意随着他的声音,附骨之疽一般爬进他的耳朵:“你们都好孤独啊。这些年,你们都很孤独吧?”

    展名扬挣扎了下,却没能挣开纪渊的怀抱。纪渊无声地抱了他很久,才松开手臂,站了起来,说:“不过你以后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他再次晃了下手中的玻璃罐,“你们都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

    展名扬用力地抬起视线,望向了纪渊的脸,可是他的视线依旧是模糊的,他在一片朦胧的光线中,看见纪渊将玻璃罐放在一旁,然后转身。纪渊的面容在他眼中糊做了一团,他分不清纪渊的表情是嘲笑,还是悲悯,亦或是冷漠。他看了很久,还是没能看清,他松了力气,身体瘫软地靠在了身后的浴缸上。

    “骗子……”

    纪渊没听清他的话,疑惑地凑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展名扬愤恨地盯着他的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骗子!”

    纪渊一愣,好奇道:“我骗你什么了?”

    展名扬的脸颊和口腔都已经麻木了,他的嘴唇徒劳地翕动了下,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口水——或者是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他依旧愤恨地,恶狠狠地盯着纪渊,盯着这个欺骗他三个月,骗走了他全部的感情与信任的男人。

    纪渊疑惑地看了他许久,说:“我没有骗过你,这么长时间来,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的确在交响乐团工作,也的确是个大提琴老师。”他手指了指地面,“这里真的是我父亲的一处房产,”他又指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深,“他真的是我的亲哥哥,而且,他也真的是个哑巴。”

    “还有什么?”纪渊扶着太阳xue,思考一阵,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说,“我说过我喜欢你,那也是真的。我很喜欢你,就像……就像喜欢鲜花,枯草,猫,狗,鲜血,活着的人,还有死了的尸体一样,我喜欢你,喜欢你们,喜欢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或者死掉的一切。”

    纪渊转过身去,缓缓地张开了手臂,像是在拥抱这个他深深喜爱着的世界。他的身形在墙面上投射出巨大的黑影,上半身被光线拉得细长,衬衫的衣袖微微晃动,连同他的手臂一起,看起来好像美术馆的壁画里那些长着巨大翅膀的天使。

    忽然,他身形一滞,喃喃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喜欢你,可是我不爱你。我从来,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对吧?那是因为……”

    壁画上的天使收起了翅膀,转过了头,展名扬的视线终于清晰了起来,他看见了一张动人的,诡谲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美丽面容。

    纪渊眯着眼,柔声道:“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我哥一个人。我爱他。”

    站在一旁的许深不自觉地抬起了下巴,看着展名扬狼狈的模样,他一直沉下去的嘴角终于动了动。

    展名扬胃里一阵翻涌,他几乎要吐了出来。他竟然不合时宜地再次想起了小提琴老师讲过的故事。原来老师说的是对的,只有魔鬼才会拥有一副摄人心魄的美艳皮囊。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么多年来老师说的竟然才是对的。

    “好恶心……”展名扬重复道,“你们两个……好恶心。”

    纪渊神色一僵,笑容逐渐敛去。他又露出了那种孩童般的不解的神色:“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展名扬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有力气再解答纪渊的问题了。他的眼前一阵发黑,所见之处越发昏暗了起来。他看见纪渊坐在了那把皮质椅子上,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灯光镀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尊圣洁的,巍峨的大理石雕像了。

    纪渊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脖颈处滑动了一下,说:“你知道吗?人的颈动脉就在这个位置,如果用刀划开,血液可以瞬间喷射到天花板上。”他笑了一声,继续道,“但是那样收拾起来真的很困难。所以,我哥他发现,只要在划开的瞬间,手指用力地按一下血管,就像这样,”纪渊手指微微用力,“血就不会喷溅得到处都是了。”

    “我哥是不是很厉害?”

    展名扬颤抖着仰起头,他看见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像个影子一样的许深终于动了下身体,他看见了军刀上已经干涸的血渍。死亡的恐惧黑云一样笼罩过来,展名扬开始用力挣扎,从喉咙中挤出凄厉的嘶吼,可是很快他就被许深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了。颈间一凉,他感觉到好像有大片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头颅上倾斜而下,流进他的眼眶,阻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他的身体在痉挛,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类似沸腾的气泡一样的声音。

    世界突然变得好冷,好安静,好像下了一场厚厚的大雪,就像……就像什么呢?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就像在九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的深夜,也是这么冷,他从睡梦中醒来,打开门,门缝中漏进来一道光。他从那条狭窄的缝隙中望去,他看见了坐在客厅里,坐在茶几旁那一盏油亮的台灯下,戴着老花镜,佝偻着脊背,正在修补小提琴颈的展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展父的头发竟然花白了大半。

    他想了起来,他想起那把被他摔断了琴颈的小提琴,他想起那是他刚开始学琴时,展父花了大价钱,托朋友从国外运了过来,专门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那把琴时,内心的欣喜与激动让他整整兴奋了一个下午。

    再久远一点……他想起也是那样的一个雪夜,他第一次和母亲一起去听交响乐。演出结束,人群离场,表演完毕的展父拎着琴盒,笑呵呵地将三岁的他抱在臂弯中,他搂着展父的脖子,问:“爸爸,为什么那个首席位置的人不是你啊?”

    “因为爸爸没有那位叔叔拉得好啊。”

    “可是……”小展名扬歪着头,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说,“我觉得他没有爸爸厉害,他根本比不上爸爸。”

    展父深沉地笑了一声,说:“不要这样说,那位叔叔是很棒的小提琴手,爸爸还要向他学习呢。”

    小展名扬松开手臂,捧着展父略带胡茬的下巴,小声说:“我以后一定会像爸爸一样厉害,一定会成为首席,超过那个叔叔。”

    他记得那晚路灯的灯光是温暖的黄色,映在展父的眼中,看起来格外温柔。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挺想回去看看他们的。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