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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懂个P (第1/1页)

    这几天孟洋河都没有来,老黄说他请了假,据说家里有点事。我顺坡想了一下,大抵和他父母闹离婚有关系。

    老黄颇为感慨:“人活在世上,哪个年纪都不容易啊。”我跟着点了个头,他就抱起杯子慢吞吞往楼上走,走前回头:“那个,小沈,等他回来你开导开导,我看他跟你关系还挺好的。”

    我闻言一怔,差点想反驳,又硬生生止住了,只好点了点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让我开导他,自己都活不明白的人还怎么指望教导别人。

    后来有天凌晨,我刚从网吧值完班往家走,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路口里隐约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喝倒彩的声响。

    前两年那会儿心浮气躁,冲我爸的火,冲我自己的火,冲这个世界的火燃烧到一块,烧的我暴戾又可怖。不愿意在家待着就出门闲逛,碍了别人的眼就碍到底。

    生长痛压迫神经,刺激着我在暗无天日中呈现着各种丑态,用拳头砸向别人,就好像痛苦可以因此转移到别人身上。

    可惜我不喜欢拉帮结派,因为保持绝对中立,不参与不偏袒任何一方,我和这帮混混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江赝来了之后,学校就占据了我很大一部分时间,在外面闲逛的时间少了,产生事端的机会也就少了。总而言之,上次还赵启个人情之后,我就再也没打过架。

    这会儿路过巷子口我径直向前走,想要把这些烂糟糟的人和事抛在脑后,想着快点回去见江赝,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以一种尖利的口吻传来。

    孟洋河。

    往前走的步子硬生生顿住,我扭身往巷子里走去,嘈杂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恼人至极。

    不远处几个混混在外圈围着,人影空隙中能看到一头醒目的黄发。

    “cao他妈的,还敢不敢了?!”

    我的脚步声被他们的叫骂所掩盖,其中为首的寸头一个抬脚脚踢在了孟洋河的肩膀上,他身子一歪,却没吭一声。

    “还挺硬气。”那人啐了声,抬起腿又要踢过去,被我一把揪着领子拉到了旁边。

    “你他妈谁——”寸头猛地看向我,愤怒的神色变为震惊,“沈正?”

    旁边几个人愣了愣也盯着我看,不敢再轻举妄动。

    “嗯。”我蹲下去拽起孟洋河的脸看了眼,青肿的颧骨和嘴角让他此刻显得很滑稽,他费劲地挣了睁眼睛,努力地望向我。

    看来还没晕。

    我站起来回头盯着那寸头:“他怎么你了?”

    “是这小子先惹的事!”寸头忿忿不平,“他这两天没事就在我们这瞎晃,问他妈两句结果他还先动起手了,感情是他妈主动找茬的!”

    我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孟洋河还是垂着脑袋,看样子也无法证伪了。

    “这人我一弟弟,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我这话一出,他们神情立刻有些古怪。

    旁边有几个人窃窃私语起来,我等了会儿有些烦了:“要不打一架?磨叽什么呢?”

    那寸头立刻赔笑道:“那倒不用,沈哥。您前些日子还帮了赵哥的忙,他提起过的。”

    “我们今天也是气不顺,不知道那小子是您认识的,放心,以后不会去招惹的。”

    我点点头:“麻烦了。”

    寸头陪笑两声,带着几个人走了。

    等人走远,我踢了踢孟洋河:“哎,都走了,别装死了。”

    这人其实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那几个人也就是教训教训,没敢动真格的。

    孟洋河缓缓地抬起头,有些扭曲地看我,正要张嘴就被我提前喝住:“别他妈说些别管我,关你屁事之类的。信不信我立刻把它们叫回来?”

    他紧抿住了嘴唇,最后颤声说了句:“谢谢。”

    “住哪?”我问。

    他猛地摇摇头:“我不回家。”

    “那回八七?”老黄的网吧。

    “不。”

    我生气了:“你他妈怎么回事?真叛逆上了,还没玩够?你知不知道李老师有多关心你,你个好学生,这是干嘛呢?”

    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冲我嘶吼:“你懂个屁!好学生,好学生有屁用!我他妈家都没了!!!”

    我端详着他愤怒的脸,和眼底的血丝,隐约明白了到底因为什么了,于是蹲下来:“爸妈离婚了?”

    他睫毛的抖动出卖了他,证实了我的想法。

    “至于么?没感情了还装着维系,你不是也能看出来么,为什么不放他们自由呢?”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我呢?那我呢?凭什么不管我?凭什么不问我的意见?要是这样的话当初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潜藏的不舒服暗自扩散开,老生常谈的劝说说不出口,就这样盯着他看,透着他好像看到了一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

    曾经尝试挽留却被拍掉的手,护在母亲身上又被踹开的过于孱弱的身体,无能为力的哭喊和讨要不来的爱。

    “你他妈懂个屁!”孟洋河的声音从混沌中变大,字字分明闯入我的耳朵,某根神经一下子刺痛了我。

    “我懂!”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从我的胸腔里传出来,我看到他的脸色白了白,浑身僵硬住,眼眶中倒映着的我一派凶相,青筋暴起。

    “我妈是被我爸强jianian怀了孕才结的婚,所以她恨我,恨不得我从来没出生过。我爸赌博嫖娼,喝多了就打人。我护不住我妈,她几年前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我长大了,有能耐了,把我爸也打跑了,现在就剩我自己了!你说我懂个屁,你他妈又懂个屁?!”

    巨大的心跳声从我的全身各处涌动,血管在剧烈颤动。

    夜色沉默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平复声。

    良久,他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我清了清嗓子,“我没资格管你,或许谁都没有资格。”

    “但是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对你抱有希望,你想在这里烂下去么?将来随便找个人结婚再重复你爸妈的路径?”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惨白的嘴角又被紧紧地抿住。

    “我是个外人,无权对你指手画脚,之所以多说几句,是因为李老师和老黄都希望我能拉你一把。选择权在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劝你。”

    他沉默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我看了一眼表,叹了口气:“不愿意回家就去八七住吧,老黄这两天总担心你。”

    说着转身离开了。

    过热的情感被夜晚的风吹散,我隐约觉得有几分懊恼,不该那么轻易被激怒,成了那么难看的样子。

    大抵是境遇有几分相同的缘故吧。只是我没他那么幸运,也没背负那么多期待。

    回到家时我放轻了动作,躺在床上盯着江赝的睡颜出神。我向他靠近了一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好像,就不会再那么苦了。

    ……

    过了几天,我和林业下楼打球的时候意外看到孟洋河,他头发染回了黑色,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就扭头走了。

    林业奇怪道:“这不我班学霸么,正儿你认识啊?”

    我点点头:“他在八七打工。”

    “真假的?好学生去那地方打工?”他自言自语,“他前段时间没来上学,给我们老师急坏了,不知道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没打算把他的家事透露出去,默不作声就带着林业下楼了。

    李老师为此特地来感谢我,我摆手推辞说没做什么。

    能够参与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对我而言也算是一种特殊体验。虽说人各有命,但我也希望他能走一条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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