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兄弟骨科)_幻想和现实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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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和现实 (第1/1页)

    “有时候我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厚重、昂贵,天鹅绒包裹着,好像刚好能放下一枚戒指……或者易拉罐拉环。

    听了丛笑没头没尾的言论,梅寿宁抬起头。

    “笑笑,你没睡好吗?”

    “我很好。”

    丛笑不明白宋煜明为何分手后还要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好在他们都不认枕头,各自睡得颇为安稳。甚至可以说,那是他近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他揣摩着房间内的暗色,揣摩着那个深邃的小盒子。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屋檐上,他像被浸湿的植物一样佝偻起来。

    “哥……”丛笑指了指那个东西,“这是什么。”

    “这个吗?”它在梅寿宁手中不可思议地轻飘,“打开看看。”

    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下,丛笑根本抬不起头来。他必须告诉他哥哥,这是潘朵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有瘟疫、有海啸、有疯狂的龙卷风肆虐而来,将他们像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样甩干……也可能里面有一枚无害的戒指,那结果将更糟糕。

    他瞬间呼吸困难,手指颤抖不已。梅寿宁拢着他的手心,毫不留情地控制着他——盒子打开了,璀璨的苦难一涌而出。片片磷光、点点碎星,丛笑看出这是一颗钻石。然后呢?为什么没有跟着光滑的金属圆环。

    梅寿宁用指尖拈出这个精致的装饰品——一颗耳钉。

    “很久没给你买什么东西,”他说,“哥哥自作主张了,喜欢吗?”

    他面露期待,却不是想要夸赞,而是静待事情向着自己cao控的方向滑去。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丛笑就再难平静。他磕磕巴巴地说:“喜、喜欢……”

    “要戴上吗?”

    “戴上……就先算了。”丛笑解释道,“不是不喜欢、是有点……有点太夸张了。”

    “为什么?”

    “这个太亮、也太显眼了。”

    梅寿宁温柔地质问他:“不想显眼的话,为什么要打,不疼吗?”

    丛笑说不出话,嗫嚅着:“那不是一回事……我毕竟、是男孩……”

    梅寿宁居然轻笑出声,就像对方表现得有多幽默一样。丛笑如坐针毡,从垂下的眼睫里偷偷看他。梅寿宁伸手托起他的脸,用拇指摩挲着,爱怜地说:“这有什么关系,我们笑笑多漂亮啊。”

    在丛笑眼前,有两个梅寿宁。一个拿出了悬挂在衣架最里端的外套,又巧合地看中了某个牌子的耳钉。随意买下后,打算送给自己几天不回家的弟弟。

    另一个发现他留在衣料上的泪水,并得意洋洋地用身体展示,还把一个毫不暧昧的礼物,故弄玄虚地让他揭开。

    不管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假的,丛笑都受到了他的蛊惑。

    “脸好红。”梅寿宁还在摸他的脸,“害羞了?”

    “……你怎么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穿了?”

    “这件吗?”他随意地理了理衣襟,“本来也是要穿的,看见了就拿出来了。”

    “哦……”

    丛笑应了一声,逐渐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平静的、无味的、没有一丝线索……他既不狡诈也不无辜。贴在颧骨上的手掌让人浑身酥麻,他温热的手心掩埋了一切,感官、想法、记忆……纷纷沓沓扑面而来,就像是……一场雪崩。

    “……雪崩。”

    “什么?”

    丛笑紧张地咬着嘴唇:“我觉得,房间里有头大象。”

    潜伏在体内的声音就这么倾吐而下,丛笑思索着它们的含义。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得知他曾拒绝过同性的表白——至少他哥哥对此类情况并非一无所知。或许是因为某个年轻男孩,在他近些日子里最快乐的时刻将他甩开,或许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保姆,她冷漠的怜悯……他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白日做梦,但却难以从这甜美的幻境中挣脱……希望就是这样可憎的东西啊。

    “是吗?”梅寿宁的手掌离开了他,好像也带走了一部分皮rou似的。“笑笑……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开心了。”

    脱掉你的衣服或许能让我开心,丛笑在心里想着。他听说兄弟之间心有灵犀,那么快问吧,问我为什么抱着你的外套哭泣,为什么要可怜地插足你的婚姻,为什么带着别人的香水味污染你那纯洁的呼吸。

    梅寿宁无动于衷——在某个层面上。从表面上看,他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担心。

    “无论你要什么。”他宽容地说,“我可以不结婚,也可以一直陪着你,只要你开心。”

    “我想要的是……”丛笑闭紧嘴唇,在口腔里寻找那个字。但它好像被生生地吞进了喉道,躺在胃袋里突突地跳着。

    梅寿宁说:“小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后来条件好了,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要过……你是个乖孩子,但我更希望你快乐一点。”

    到此为止,他的话都还算悦耳。

    “这不只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希望的,”梅寿宁摸着他鬓角的一缕头发,“笑笑,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管你喜欢什么……要留在家里,还是要出去;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刺伤一样的疼痛穿透了麻木,让丛笑战栗不已,就像触电。对方则慈爱地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背上轻柔地拍打,好像他刚被什么东西呛着了……多么令人深恶痛绝的误解。

    “先不说这些。快过年了,我们去看看外婆。她很想你。”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离去对丛笑来说是场刑罚。他嘴唇扭曲,用尽全力说:“……你。”

    梅寿宁回过头,日光给他的半边脸镀上金边,俊美犹如神袛。人们都知道观测太阳时需戴上护目镜,但还有很多不可直视的东西没有被记录在案。丛笑突然感到无比的幸福,也感到无比的痛苦,他在一个清醒明亮的状态下说出来了,或许多年的口吃都是为了弥补这一刻,虽然没有人意识到,但他确实是说了。

    他思考着要不要就此封嘴,再也不说一个字。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凄惨,就像无家可归又淋了场大雨的猫咪。梅寿宁走到沙发边坐下,就像他刚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似的。他如此平静,并且了无生气。

    经常有这样的时候——丛笑觉得这是一场梦,他单方面的。周遭的一切好像蒙着层毛玻璃,或者坐在最后一排观赏的舞台剧,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

    梅寿宁跳过了那一步。或许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夜晚中鬼混,他会烦恼、会叹息,就是不会阻止……只因为他觉得丛笑是个可怜的缺爱的小孩,而他无可奈何又不能取得代之。想到这,丛笑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既是对梅寿宁,也是对自己。

    如果他现在脱掉衣服,梅寿宁会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或让他扑进他双腿间,他会不会一脚把他踹开……如果他说需要一个伴侣,说不定梅寿宁会为难地为他献身……

    然后他将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他再也无法享受对方无条件的包容,而是不得不绞尽脑汁解释自己的怪异行为。

    ……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个。

    雪崩。丛笑模糊地想着他的爱情。带着毫不留情的摧击,毁天灭地的事故、一场自然灾害……一场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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