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双人-5 (第1/1页)

    完颜坚做梦也没想到，他接到母父病重，在他回京探母的路上竟然接到皇兄驾崩的消息。完颜坚日夜兼程的往回赶，回来也之见到了灵堂中那硕大的灵柩。完颜坚如发疯了一般，见谁都像是杀兄之人，见谁都想砍。他大闹了灵堂，然后被拉到了乾清宫，见到了他的父皇和母父。完颜坚双腿一软就给自己的父母跪下了。

    完颜坚终于哭了出来，尤其是看到他父皇，竟然已经满头白发。想他上次离京，也不过就半年多前，他父皇还是青丝多于华发，没想到再见到他父皇，他父皇仿佛一下子就苍老。尤其是当他父皇把他的母父抱起来，他母父双目凹陷面如死灰，只有眼睛还有些清亮，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之貌。

    “坚儿，你父皇和本宫的意思是，让你即位，同时立你么弟为储！”柳如是才被折磨过，他本已力再说话，可见到了儿子，还是先开口道，也许是在那场瘟疫中，他怀着身孕舍命陪在他身边，完颜坚对柳如是有着特别的依恋。现在要对他提过分的要求了，柳如是觉得应该他来。

    坚儿惊讶的看着他母父，又扭头看了看他的父皇，柳如是真的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了，他艰难的喘了口气，道：“你皇兄的事情都是母父我当年考虑不周，总想霸占着你们的父皇。作为皇族，你们都没经历过嫡庶皇储之争，不知道这里面的残酷。都是母父的错，但母父不能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了，不然即使我躺去皇陵也闭不上眼睛！你皇兄要立烨儿为储已经闹得满朝皆知，若不立他，你让你么弟以后如何自处？若你不即位，那便只能让你父皇摄政，到时候留下个少年皇帝，你又该如何是好？”

    柳如是一下子说了这许多，他几乎是昏倒在完颜烈的怀里，完颜烈安抚着老妻，对儿子说：“若你即位，但你的子嗣不能为皇，孤和你母父确实在为难你。现在朝上动荡，你即位之后便是处理孤和你皇兄姑息许久的积弊，这也是在为难你！孤已然害了一个儿子了，孤不能再强加于你了！你去给你皇兄守灵吧，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复孤！”

    完颜坚没有按完颜烈的要求去守陵，他一路上也想过了，既然如此了，就让烨儿登基，他来辅佐么弟。可他父母说的也对，现在朝堂动荡，立幼帝确实不妥，若他来摄政，朝中更会再生派系。可若他即位，他的么弟，他的儿子，那便又是各种派系恩怨。若非用些雷霆手段，恐不会改变现在的局面。完颜坚看着一头银发的完颜烈，他不忍心让父皇再cao劳了。

    “儿子听从父母安排，至于儿子的儿子，自然也是要听从他们父亲的安排！我去给皇兄守灵了，他未竟之事，便是我今后之事！”完颜坚说说罢便要起身去守灵。

    只听得身后一声“你别走，你让我抱抱你！”

    完颜坚忍不住大哭着回头，一下子就扎进了柳如是的怀里。柳如是抱着儿子，摸摸他的背，碰碰他的头，喜出望外的对身旁的完颜烈道：“是热乎的，是热乎的！”

    柳如是又迷糊了，这也好！

    完颜烈抚摸着柳如是的背，哄他说：“嗯，儿子在呢，就在你怀里呢，你抱着吧！他哪也不去！”完颜烈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让他好好陪陪柳如是。柳如是应该是药效上来了正好能歇歇，完颜烈对他说：“你抱着晓儿呢，安心吧，睡儿会儿啊！”

    完颜坚心领神会的对柳如是说：“母父，晓儿在呢，您睡会儿，等您醒了有精神了，咱们再说话！”

    柳如是抱着完颜坚不松手，完颜烈给柳如是披上被子，让他睡得温暖些。等柳如是睡着了，完颜烈对着儿子一阵阵的絮叨：“你皇兄出事儿后，你母父就用了猛药，太医们说，你母父至少还能撑几个月，他不舍得孤一个人……你母父要把你皇兄葬到孤和他的坟里去，他说你皇兄的陵寝还没修好，怕敲敲打打的打扰到你皇兄……现在他没地去了，就只能在阳间硬挺着，陪着孤……嗯……等你即位了，别自称孤了，不吉利！你父皇我，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老来竟还要遭丧子之痛，要不是你母父咬牙硬挺着……孤还得丧子还丧妻……你不能跟孤一样，你也别随你皇兄……嗯……你母父他们南朝自称朕，这挺好的，你以后就自称朕！”

    完颜坚从来没见过他父皇如此絮叨过，他父皇不但白了头，怎么连嘴都碎了呢！他想开口安慰他父皇，可他喉头好像梗住了，让他说不出话来，比病入膏肓的母父更让他接受不了的，便是他父皇的衰老，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父皇一直高高大大的，掌控着江山和苍生，没想到竟被这丧子之痛打得七零八落。

    “你母父松手了没，把你母父交给孤，你去休息休息，然后给你皇兄守灵去吧！再过几日就停灵满三十日了，就该入土为安了，到时候你要送你哥……”

    完颜坚把柳如是送回到他父皇的身前，他终于冲破了束缚，对他父皇道：“父皇，您好好的陪着母父，剩下的都交给儿子了！您不用再cao心了！”完颜烈接过柳如是的身子，竟是乖顺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完颜坚扶他父皇躺下，给他母父寻个舒服的睡姿，眼见着父母又抱在一起，他才起身离开。完颜坚只觉得脚步沉重，现在万里江山已经在他肩上了。

    完颜坚回来了，丧主有人了，葬仪的各项事宜都能顺利推进了。完颜晓出殡那日，哀乐响彻京城，完颜烈抱着柳如是坐在乾清宫的龙床上，看着从半开的窗口处飘进来的白色纸钱，分外的扎眼。柳如是在完颜烈怀里悠悠的转醒，他碰了碰完颜烈的手，问道：“珠华，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没到去太妃那里接孩子的时间吗？晓儿虽然不吃我的奶了，也从来没离开我那么长过！他要是想我了可怎么办！”

    完颜烈抚摸着柳如是的脸，哽咽着道：“晓儿在太妃那挺好的，你放宽心啊！来，咱们吃点儿东西！”一直温着的饭菜就在身边，柳如是吃饭如吃毒药，吃两口就要往外吐。完颜烈心疼的抚着他的背，道：“好了，好了，我们不吃了！咱们歇歇！”柳如是听了突然转过头，对完颜烈道：“我要吃，你给我吃，我要活着！”

    完颜烈又被泪水蒙住了眼睛，他不知道柳如是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若他明白，为何把他当成珠华？若他糊涂，为何又执着活着陪着自己？时间久了，完颜烈就明白了，除了真的被病折磨到昏沉，其余的时候柳如是都是装糊涂，假装儿子还在。柳如是勉强的吃下了一碗粥，太医过来给他扎针，助他能克化了刚刚入口的食物。

    三寸的金针扎进去了一半，柳如是疼得发抖。完颜烈搂住柳如是的身子，道：“晓儿小的时候孤时常不在，你给孤讲讲晓儿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嗯……晓儿小的时候……被太妃宠得有些胆小……见什么都怕，不像瑶儿。太妃说，这可不行，他们完颜家的男儿可不能这样！当时我心里就气啊，若不是你整日吓唬他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拿的，他怎么会胆小……”柳如是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停一停，等缓口气了就接着说。柳如是念叨的这些绝大部分都是完颜烈不知道的，完颜烈甚至听得津津有味。

    下人们不敢打扰完颜烈他们，直到柳如是累得昏睡过去，才战战兢兢的过来问完颜烈什么时候搬去坤宁宫去。完颜烈轻拍着睡在他怀里的爱人，轻声回道：“你们收拾好了就走，孤抱着他过去就是，除了他，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