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剑穿心 (第1/1页)

    闇默的太子观里，没有神像，只有白衣凌乱的谢怜被数双他曾经渴望去拥抱的人、渴望紧握的手狠狠摁在地上，还有好几十只手掐着他的手、足、头、颈子，甚至有个人直接坐上他腹，握紧刀柄，抬起手臂大动作cH0U起那把已穿过他心脏数百次的黑刃，动作快狠准又一次刺进他T内。那瞬间，他听见了r0U泥被搅烂的声音，他已经忘了上一次听见这声音是什麽时候了，好像是尚未飞升前，看着吃相极为难看的戚容大口扒饭，猛力将木筷cHa进镀金玉盘上那块r0U，戚容说：「太子表哥！！！你看看！斩杀敌人就是要这样搅烂他的五脏六腑！T0Ng爆他的大脑！让他脑浆通通流满地！砍断他的手脚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後再用刀抹去他的颈子，看着头颅滚下我g0ng前那百阶梯！他活该！他活该！他活该！！！太子表哥！！！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对不对！不！不只是我！是整个仙乐国！！！你会保护我们对不对！！！」

    当时谢怜笑了，温温地说：「嗯，我会保护所有人，我会拯救苍生。」

    戚容哇哈哈地举起手，豪爽挥下，又一次T0Ng了盘中被T0Ng烂的r0U泥，一口下腹。

    他忘不了戚容猖狂无礼的笑，想念戚容什麽人都不喜欢，只喜欢追着他大喊太子表哥，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同时，也忘不了向来不可一世的戚容对他呐喊：「你会拯救我们吧！对吗！太子表哥——！你会救仙乐国——！你不能倒——！」

    听见戚容几乎崩溃大吼时，谢怜心中满满恐惧，差点就朝戚容离去的方向大喊：「对不起——！」

    剧痛如雷霹下，自心口朝着还有知觉的身T冲去，他应该要很痛的，但好像除了心以外，感受不到其他的了。

    原先坐在他腹部上的人下来了，就好像天神离去了。

    谢怜觉得自己肯定是彻底疯了，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武神，浑身上下散发着戚容口中杀敌的英武气息，贯彻了戚容对「太子表哥」的期待：搅烂五脏六腑！T0Ng爆大脑！脑浆四溢！砍断手脚！用刀抹过颈子！

    如果那人是武神，那麽自己就是堕入人间被全世界恨透、被诅咒去Si、人人喊打的落魄鬼魂，若不是如此，自己怎麽会被这麽对待呢？若不是如此，怎麽会有好几个瞬间忘记自己是神，直到被痛觉支配後又醒过来，发现自己是不会Si的，这才想起来，啊，差点忘了，原来我谢怜是仙乐武神啊，不对，Ga0错了，我现在是瘟神了。

    亲眼看着自己的八千g0ng观被烧毁、遭信徒唾弃、被骂是无能的骗子、在戚容口中变成废物狗怜……，好多好多，那些声音b以前他听祈愿时的声音还多、还诚恳、还深刻、还真心。

    他知道是自己将仙乐国的命运一举带向万劫不复，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但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呢？是不是十七岁飞升开始？还是，是身为悦神官在上元祭天游风光无限时开始？还是，更早更早，从谢怜这个废物诞生时开始？

    毫无选择地躺在血泊中的谢怜已经分不清楚血泊里有多少是自己的泪，哭了吗？作为神，除了不Si之身以外，会流泪吗？

    他走神地想着这个问题，开始享受起被眼前这群人带着无b的恨意、祈求深深地信仰着、救赎着的感觉。这无疑是信仰，因为人们相信只要T0NgSi了他，那麽自己就不会染上人面疫，这是事实。恰巧，有不Si之身的自己也是最好的砍杀人选，他想着，心怀苍生的仙乐太子一定也会觉得与其杀别人还不如来杀自己，因为仙乐太子是神，人们心中无所不能的存在。

    为什麽世人都觉得神是完美的呢？除了「因为你是神」这个原因以外，还有其他的理由吗？世人有没有想过，在他飞升以前，他也是人，就是仙乐国子民记忆中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是神了，有哪点值得成神？当时会什麽会飞升呢？是因为一念桥头激然一剑，砍杀厉鬼吧？若真是如此，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他不过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稍微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都会变成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一传十，十传百，被加油添醋成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神。

    黑刃稳又准再一次从上而下cHa进心脏，有口血从身T最深处翻上来，滑过颈子喷了出去。谢怜笑了，太可悲了，怎麽还喷得出血？看来这刀不够狠啊。

    围绕在周围杀红了眼的人们停顿一下，窸窸窣窣交谈，谢怜听不清楚，直到又一刀穿心时他才听见那声音：「神果真不会Si！！！快！快！快！下一个换谁了！要刺准一点！让这瘟神为仙乐国赎罪吧！」

    杂七杂八的Hui语响不停，谢怜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吼着：「你taMadE通通给我滚开！殿下！太子殿下！我来了！」谢怜乐开了花，慕情！是慕情来了！

    下一刻，声音变了调，是他从未闻过的低沉嗓音，粗暴说着：「换我杀了！」

    谢怜又发疯扯嘴笑了，他已经太习惯慕情伴在身侧了，就是习惯不了慕情离去了。

    他眼中隐隐看见黑暗里出现了自己与慕情、风信英勇杀敌的模样，风信与慕情这两个平时水火不容，此刻却背对背相互依靠。他遥望这幕，自己变成孤身一人的感受更鲜明了。

    「风……信……慕、慕情……」谢怜呓着，被划破喉咙的他早已发不出声音，嘴也张不开，就连舌头也没有力气了，声声呼唤烂在嘴里，如同殒落的希望默默Si去。

    他在心中道了数千数万次对不起：风信，对不起，慕情，对不起，父王，对不起，母后，对不起，仙乐人，对不起，永安人，对不起，郎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无尽的後悔里，他祈祷着自己会有被原谅的那天，倘若那天到来，想必是他被世人彻底遗忘，灰飞烟灭了。

    忽有滴水自脸庞滑落，谢怜在晕过去之前决定相信那是眼泪，他要带着这个妄想等候下一个苏醒又被T0NgSi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