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卑感 (第1/1页)

    第5章自卑感

    “我口渴，想吃西瓜。”顾璟刚从外面回来，喉咙里都快冒烟了，他打开冰箱门，取了半块西瓜出来。

    邹立春这才注意到这对母子之间是用普通话交流的，张曼文和顾璟说话时都说的是普通话，上次也是。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又变换回方言了。他想：看来阿璟不会说澹州话，也是，他不在这里出生也不在这里长大，又怎么会说这里的方言呢？

    他又想：阿璟的普通话说的真好！我不太会说普通话，偶尔说也都是在学校，老师们讲课时基本上都是用方言，只有几位年轻老师会讲普通话。

    “立春，你吃西瓜吗？”张曼文问邹立春。

    邹立春连忙摇头。

    顾璟捧着西瓜咬了一口，他往客厅这边走来，像是才看到邹立春一样，奇怪的扫了他一眼，绕过茶几挨着母亲坐下了。

    张曼文慈爱的看了身旁的儿子一眼，又转向邹立春，问道：“立春，你多大了？”

    “张阿姨，我今年十五了。”他说。

    “哦，那你比我们家阿璟要大三岁。”张曼文说道，“我先前还以为你俩一般大呢。”

    邹立春这才知道顾璟比自己小，他原先也以为他和顾璟年纪相仿，因为对方看上去和他差不多高。

    “你是咱们村的么？”张曼文又问。

    邹立春摇了摇头，回道：“阿姨，我是隔壁村的。”

    “噢，你是下沅的啊！”张曼文拿起桌上的蒲扇给自己扇凉。“你家里面是什么情况？你爸妈呢？还上学的年纪就出来挖草药，你看上次……多危险呐！”顿了顿，她又问：“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么高的地方，以后可不能再去了。”

    邹立春鼻头一酸，眼眶湿了，声音随之变得哽咽，“我、我……”他现在最怕别人问这个了。

    顾璟似乎是看出了邹立春的不自在，他把西瓜皮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对他母亲说道：“妈，你查户口么？”

    张曼文笑了，捏着扇子扇了下儿子，关切的说道：“你热不热？去洗个澡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我想吃完饭再洗。”顾璟说道。“晚上就不出门了。”

    顾璟帮他解了围，邹立春很感激，他忍不住偷看了对方几眼。

    顾璟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手，皮肤雪白，睫毛浓密，动作优雅。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身穿着一条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黑布白带的鞋。邹立春后来进城了，才晓得那是帆布鞋。

    张曼文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连衣裙，和小绅士般的儿子坐在一起，活脱脱的城里人样子，带着上流社会的影子。邹立春一下子自惭形秽到了极点，他看着自己送来的那捧樱桃，被旁边的苹果衬托的无比瘦小，心中有个声音对他说道：邹立春啊邹立春，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跑到这里丢人现眼啊？你以为你人家稀罕吃你送的樱桃吗？

    他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借花献佛，这是表妹送给他的樱桃，他应该自己吃掉才对。

    “张阿姨，我、我走了！”邹立春站起来，慌里慌张的向张曼文道别。

    张曼文对他说，“别走啊立春，留下来吃饭吧！吃完饭再走！”

    “不！不了！阿姨再见！”邹立春落荒而逃。

    逃离了这个让他坐立不安、甚至感到难堪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家中，看着泥土砌成的墙壁，邹立春心中感慨无比，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和顾璟，一个生活在泥地，另一个生活在云端，是真正的天差地别。按理说，他们是两条不相交的线，不会有机会相遇，可命运还是让他们遇见了。因为顾璟，邹立春陷入到了深深的自卑当中。生活在农村里面的小孩，家里面情况都差不多，所以在一块儿也感觉不出来什么，邹立春和他那些同学相处时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贫穷，可是看到张曼文和顾璟后，他第一次觉着自己是那样的可怜。别人的家里是那么漂亮，而他的家里是如此简陋；别人的身体是那样的健康，而他却是个怪胎；别人的mama是那样子的，而他的mama……

    他不想再见顾璟了，因为每见一回顾璟，他就会自卑一回。

    简直自卑到想要立即撞墙而死。

    接下来几天，邹立春不再胡思乱想，他拼命干农活、挖草药，认真地照顾母亲，试图让自己忘掉张家那栋别墅和住在别墅里面的人。

    那天，邹母见儿子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就知道他没有在舅舅家借到钱，也没有再追问他，过了两天，又劝他去向姨妈们借钱。他奶奶和他爸去世后，姑姑们也不到门上来了，他和母亲基本上没亲戚可依靠了。

    邹立春不肯去找姨妈，他说自己不念书了，再过几年就满十八了，到时候去城里打工，不管怎样都能养活自己。

    这天，见天气不错，邹立春就在院子里放了一把椅子，把母亲抱出来晒太阳。

    然后，他扛着锄头又出门挖草药去了。

    山上的草药越挖越少，邹立春今天收获不大，下午两点多，顶着火热的大太阳，他满头大汗的下了山。

    在半山腰上，他就瞧见路上有人，而且人数还不少，等到了路边一看，他才发现原来是顾璟在马路上玩滑板，身旁围了一群孩子，有大孩子也有小孩子，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

    李力也在，他带头给顾璟鼓掌，顾璟也挺大方，把滑板借给他玩儿，自己靠在路边围栏上休息。立即有两个男孩凑上去给他扇凉，拿的是来村里搞推销的人给的塑料小扇子。

    邹立春来到马路上，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斜对面的顾璟。

    才来了不到一星期，顾璟就已经有这么多跟随者了。在人群中，他是多么耀眼的存在啊！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顾璟扭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眼神交碰的一瞬间，他心慌意乱的垂下了脑袋，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他转身就走，直到过了桥才回头。

    而这时，他已经看不见顾璟了。

    隔了两天，收药材的人来了，邹立春就把自己辛苦挖来的草药卖了出去，第二天，他又跟邻家奶奶去镇上赶集，主要是给母亲买药，顺便再买些生活用品。

    回来时经过沅河，邹立春看到顾璟和一帮小孩在河里捞鱼，其实捞不到什么鱼，但孩子们还是乐此不疲。邹立春目不斜视的过桥，桥下的李力眼睛尖，瞧见了他，冲他大喊道：“嘿！立春，你往哪儿去？”

    李力是个大嗓门，他这一吼，河里的小孩都抬头看邹立春，顾璟亦是。邹立春的脸“唰”地一下变红了，他低下头答道：“我、我回家……”

    “待会儿再回呗！”李立说道，“下来和我们一起捉鱼！”

    “不、不了！”邹立春加快脚步，迅速抵达河对岸。

    慌乱之中，他回头看了一眼，瞥见顾璟似乎还在看他。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我肯定是看错了，城里来的有钱人，怎么可能看得起我？

    傍晚时分，邹母靠在床上给他织毛衣，邹立春在外边院子里洗衣服。他坐在一个小木凳子上，面前放着一个大木桶，上面搭着个搓衣板，他就坐在那里，“哼哧哼哧”的使劲儿揉着。

    “立春！邹立春在家吗？”

    院外有人在叫他。

    邹立春停下来去开门，他疑惑的打开门，结果看到了顾璟。身旁还站着一人，是李力。显然，是李力带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