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第1/1页)

    那一年，山上的雪b往年来得早。

    我记得风穿过村口的大槐树，树皮发出乾裂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叹息。那时的我，还不懂叹息是什麽，只知道冷。

    冷会让人清醒，也会让人害怕。

    我是在雾里出生的。母亲说，那天山雾从灵脉深处涌出，把整个村子都吞没。孩子的哭声从雾里传出，像一根细线，牵着她走到我身边。

    「你是灰里的孩子。」她总是这样说。那时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修仙界里，光是天的印记，黑是地的余音。

    只有灰，既不属於天，也不属於地。

    它不该存在，也无人愿谈。

    可偏偏，我身上流着灰的气。

    小时候，我见过修士驾云过村。那是断霞宗的外门弟子，剑气划破雾，像星辰落在凡尘。村里的孩子都追着他们跑，我也跑。

    那一刻，我以为那就是仙。

    我想成仙。

    可仙不属於灰。

    十岁那年，我去测灵根。石球冰冷，手一放上去，就知道结果。没光。

    测试的师兄淡淡说：「凡骨无灵。」

    那三个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天回家，母亲问我结果，我只是摇头。她没说什麽，只m0了m0我的头，让我别怕。那一m0，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懂得——原来不被天选中，也可以被人温柔以待。

    可是温柔救不了命。

    贫病、荒灾、徵税，一样都不少。

    村里有灵根的孩子被宗门带走，没灵根的，就在地里活着、老着、Si着。

    我以为我也不过如此，直到有一天，夜里的井边闪出一缕灰光。

    那是父亲留下的裂玉。

    我记得当时的感觉，像是心里有一口井被打开。

    风从井底吹上来，带着陌生的冷气，却没有恶意。

    那GU气顺着脉络游走，最後停在x口，静静地，不语。

    那一夜我睡不着。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光的山顶，脚下是流动的雾。雾里有影子在爬，有声音在低语：「无相……」

    我问它：「你是谁？」

    它没有回答，只伸出手，指向远处的天。

    後来我才明白，那不是梦。

    那是灰在看我。

    世上修者千万，灵根各异。有人天生五行俱全，成仙如呼x1；有人灵根单一，亦可穷极一脉而化道。

    只有我，灰。

    灰不入五行，也不出YyAn。

    我问过周伯，他摇头说：「那不是灵根，是命根。」

    我问他：「命能修吗？」

    他笑笑：「能修，但要命。」

    那时我不懂这话的重量。

    直到我见过真正的修士Si在我面前——他被魔气反噬，灵脉崩散，身T化灰。

    那一刻我才明白，修道之路，从来不是天赐，而是天夺。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修。

    不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飞升。

    我只想不再被命牵着走。

    有人说，修仙是逆天。

    但我觉得，修仙不过是为了能够平静地看着天，不再跪着。

    後来我加入断霞宗外院，不是因为被选中，而是因为那场黑雾。

    那天，村口的灵测石碎裂，我x1进了不该存在的气。

    宗门的长老说，那气与五行不合，却与地气相应。

    他说我像一口井。

    井能纳百水，也能吞人。

    我当时不明白，只觉得好笑——凡人修道，不就是一口井想装进一片天吗？

    後来的日子，我渐渐懂了。

    灰之道，不在外，而在心。

    它不是吞噬，而是承受；不是毁灭，而是容纳。

    世人避灰，是怕被W染；我习灰，是怕失去自己。

    我见过光。

    在断霞宗的天梯上，无数弟子飞升而起，剑光如河。

    那一刻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几乎要相信只要再努力一点，我也能飞。

    可我飞不起。

    灰不属於天。

    那时我才真正明白——

    原来命，不是用来改的，是用来活的。

    後来，我的灰气渐渐与大地相融。

    我能听见根的声音，能感觉山的呼x1。

    我知道什麽时候会有雾，什麽时候地火要动。

    这些声音在别人耳里是静的，在我心里却如cHa0。

    有人问我：「你究竟修的什麽道？」

    我答：「修心。」

    他笑我迂腐，说：「心能换仙缘吗？」

    我说：「不能，但能换命。」

    他笑得更大声：「命能换什麽？」

    我沉默。

    直到那天宗门大战，黑雾再临，我用灰气封了天口。那一刻我才明白，命能换的是——後来所有人的活。

    我不觉得自己是英雄。

    修行之人，若为名、为道、为仙，都太远；若为活、为心、为一口气，就刚好。

    灰不耀眼，也不乾净，可它能让光与影都安静。

    天地之大，谁不是一粒灰？

    若灰能存，就足够。

    如今我写下这些话，不为後人，只为记录。

    因为我怕有一天，我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

    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有人能读到这段话，明白：

    灰不是惩罚，而是选择。

    灰不灭，心不灭。

    若心可定，灰即为道。

    而我，林岑。

    生於灰，行於尘，修於无相。

    我曾问天为何无言，如今不问了。

    因为我听见了。

    ——风里有声，声在灰中，灰在我心。

    那声音说：

    「听，万物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