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 (第1/1页)

    从刑架上下来后，林念安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那几个人每天换着来替他上药，也不做别的事，只有宋云霏会蹭过来亲两下。

    林念安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躲，亲完都是红着眼框看他，而宋云霏看他这副样子，总喜欢掩着嘴调笑两声，最后才喂他喝上一碗先前的药汁。

    那药汁入睡很快，喂完后人多数会直接离去，但林长衡是个另外，他会再留一会，轻拍着林念安的背，像幼时哄睡一样。

    这时的他眉眼低垂，人温和许多，林念安半睡半醒却看得清楚，但他什么也不说，睡了醒了都不想再理林长衡。

    如此五六天过去，林念安精神身体都好了许多，而他这次喝药睡去，醒来却又在熟悉的梦中。

    他留有神智，四处张望，离得很远就见着那颗常青的树，而树下站着个人影，正往他这望。

    “爹爹……”林念安下意识叫道。

    他一叫出声，那人影往这挪了两步，却又被禁锢的留在原地。南知意叹了声，停在原地朝他勾勾手道：“安安，过来，我醒了。”

    他等着林念安过来，却看他掉头就跑，几个呼吸间就见不着身影，南知意瞪大了眼在后叫道：“死孩子，跑什么，我不是梦魇，回来，过来！”

    林念安全当没听见呼喊，他不断地远离树，直到听不见声才停下来。

    太糟了，太狼狈了，即便这几日过的还行，但

    他身上脸上都还有伤，这怎么能去见爹爹，只怕一眼就能给他看出不对。

    林念安眼里蓄起泪珠，又回头确定没人看着，才蹲下身捂着头细声呜咽起来。

    他原本一点不想哭，但一见了父亲就有些忍不住委屈，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都想向他倾诉些痛苦。

    刻在舌头的印很疼，抽在身上的鞭子也很痛，林念安蹲在地上哭得极其可怜，他像是要将一切苦楚都倒出，一声一声抽泣听着伤心。

    而梦境外，何不宁趴在椅子上只觉得心烦，他真是赶着了，每次都能遇着林念安边哭边睡。

    又或者，是他一直都在梦里哭？

    这个猜想让何不宁心沉了下，他闭上眼但耳边还是缠着林念安的哭声。

    他叹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犹豫了会还是伸手推了推林念安道：“醒醒，起来擦药了。”

    林念安沉在梦里，不易叫醒，哭声只停了下就又起，何不宁重重叹了两声，捂住头强忍烦躁。

    他烦得不行，站起身在房内绕了两圈，又坐到林念安的床头，顺了顺他蓬起杂乱的白毛，轻声安抚道：“不哭了，我……”

    何不宁想许下些承诺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往日的林念安不论给他什么都瞧不上，而现在的林念安想要只怕是自由，这是不能给他的。

    林念安适合关在这里，很适合。

    何不宁顺着他的发丝，见他止不住哭声，转了转脑子，半天才从记忆最深处翻出支曲子，断断续续地哼给林念安听。

    那首曲子大概是他母亲曾哼唱的，但时日过去很久，何不宁再哼出又参杂了些别的，他边哼边分辨，拆出点师兄，拆出点林念安。

    曲不成调，还是几首混着，何不宁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但林念安的哭声却还真小了不少，他放下心继续哼着，却见林念安迷茫地睁开眼。

    林念安恍惚地眨了两下眼，看着何不宁带着点哭腔道：“林小狗，你哼歌很难听。”

    “还很吵，有这……唔，唔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何不宁恶狠狠地捂住嘴，还有点肿的嘴角被用力压着，林念安疼得又推又拍，他却死活不松手。

    何不宁从脸红到了脖子，把林念安捂得又哭出来才猛地松手，他看林念安瘫在床上泪汪汪地吸气，又不好意思的扭头装作找药。

    林念安含着泪，他看着何不宁却又不怎么敢骂他，只委屈地摸着嘴角，将那点火气咽回肚里。

    “咳。”何不宁假咳一声，取出早备好的药膏，“你醒了，配合点把药擦了。”

    “哦。”林念安带着鼻音应了声，僵硬地跪坐在床，丧着脸等药膏。

    药膏抹在嘴角，凉丝丝的浸着舒服，林念安放松了些，腰板软下来，闭上眼哼唧两声。

    “张嘴，涂点药汁。”

    林念安每到这时都听话的很，他张开嘴将舌头伸出，舌根又肿又破，刺字边缘红的尤其明显。

    何不宁上着药汁，但涂一下林念安就抖一下，他不舒服地挪开又不情不愿地回来，半天才上完药。

    药汁发苦，林念安不喜欢这个味，他遮着嘴，低下头偷偷吐舌晾着，但眼往上一抬就见何不宁翻了个白眼。

    “你藏什么，我又不是瞎，我看的见。”

    他凶什么啊，林念安委屈地抬眼就瞪，没等何不宁反应就一转身背朝着人。

    白发蓬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何不宁看着上手顺了把，林念安立刻转头凶道：“别乱摸，撒手。”

    何不宁没撒手，而是又顺了一把才道：“我替你梳梳吧，蓬起来了，没之前好看了。”

    林念安浑身一僵，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扭头就四处找起顺手的东西，看见枕头一把抄起直接砸在了何不宁脸上。

    枕头朝他袭来但何不宁却没躲，等枕头砸落下来，他浑身散着戾气地看着林念安。

    “你精神养得很好，我看不用再歇下去了。”

    林念安见着他这副样子，卷着被服一下缩到床最里处，人又怂又凶犟嘴道：“枕头砸下又不疼，你躲下就好了啊。”

    “你忘了是不是？”何不宁身上戾气更盛，“我哪敢躲您的打啊，您不就是这样教的我吗？”

    林念安对着他从没有好脾气，往日砸在他身上的是笔筒茶盏，现在他落魄了，抄起来也还有枕头。

    何不宁觉得自己是真好笑，对他就不该存一点软，直接断了林念安的经脉，一辈子锁着他不好吗？

    林念安揪着被服，顶着他骇人的目光，拧巴着脸不情不愿抿着唇瓣道：“那你打回来好了……拿枕头，别太用劲。”

    何不宁攥紧了拳头，看林念安的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林念安紧张地搓了搓被角，磕磕巴巴的开口道：“不行……不行，我给你道歉好了。”

    何不宁周身的火气突然散了些，他将椅子一把拉过，坐在上面一抬手甩出四五个记录的晶石，全都用灵气激活后道：“你说吧，我记下。”

    林念安看看周身四五个晶石，再看看何不宁，简单的一句道歉就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出不来。

    “快点。”何不宁催促道。

    林念安深吸了口气，将被子一把拉过蒙在头上，闷闷道：“对不起。”

    被子被无礼掀开，一枚晶石正对着他，何不宁坐在椅上抬了抬眉道：“重新说。”

    “你！”林念安红着脸，将被子在手里揉了又揉才狠下心道：“对不起……”

    “嗯，那我的赔礼呢？”何不宁朝他摊开手，“拿来，快点。”

    林念安又睁大了眼，盯着他的手心，磨蹭半天，从床里挪到他身边，将头埋在他的掌心处，委屈又小心地问：“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