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遗事_梦海上宣和天子 思江南道君皇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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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海上宣和天子 思江南道君皇帝 (第1/7页)

    梦海上宣和天子思江南道君皇帝

    持盈见到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的样貌倒无甚出奇,只是较旁人更高大魁梧一些,身上的衣物也不特别,不过是件黑漆漆的圆领窄袖袍,上面勾了些珠子。

    那男人似乎看见了持盈,冲他咧着嘴一笑,摘下了帽子——

    他的头顶剃得光秃秃的,只有额头和鬓角留了头发垂下,留有这种发式显然不是汉人,持盈只在辽国使臣觐见时见过这样奇怪的头发。

    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看起来比持盈要大一些:“赵官家,你不认得我吗?”

    咧着嘴笑原本是很开心的表情,持盈却从中看出了一些不怀好意来,他向上看去,只见天穹茫茫,身侧还有不断蔓延的海水,仿佛身在一座孤岛一般。

    而持盈也的的确确,只认识,或者只叫得出那么一个辽国人的名字。

    “耶律阿果。”

    辽国的皇帝。

    宋辽还是邦交的时候,他和此人多有文书,连皇后薨逝也要对他报丧,可他们从未见过。

    听到这名字,男人果然笑了,他弯腰拿起地上的斧头,持盈登时想起本朝旧事,惊悸地向后退了两步,那耶律阿果并不拿斧头砍他,而是劈向了地上的木头。

    木头顿时分成两截。

    持盈觉得他想砍的并非是这块木头:“你何故在此?”

    耶律阿果又诡异地笑了:“赵官家,我的好弟弟,你不认识此地吗?”

    持盈平生只活有两个哥哥,且都已经去世多年,猛然听到这称呼还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宋辽之间的确曾建立盟约,为兄弟之国,耶律阿果长他七岁,的确能喊一声弟弟。

    虽然不是时候,可他蓦地又想起自己的六哥,先帝赵佣。若他还在,似乎也要是这个年纪了。

    “当年你不就是以买马的名义,派遣使者来到这里,和金国签订盟约共同讨伐我的吗?”

    “这是蓬莱?”持盈看向周围,只觉得四面环水,看来真的是一座孤岛。当年宋金要签订盟约,但国土没有接壤,又怕和盟的事情叫辽国晓得,于是便以买马的名义,在山东的海上签订了条约。

    持盈恍恍惚惚记起,晚上看军报时上面还写着耶律阿果且战且退,溃败逃到了燕山之北,却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蓬莱?难道辽国已经彻底覆灭,他已经投降了吗?辽国覆灭倒是他乐见的,但如果他连辽国灭亡、辽主被俘这种大事都不知道,来日金军兵临汴梁他岂不是都要被蒙在鼓里?

    持盈惊悲交加,只道:“你也曾是一国之主,怎么流落到了这种地步?”

    耶律阿果将一根人高的木头拉起来,立在地上,持盈看得胆战心惊,不由得后退几步,唯恐这木头忽然倒下砸到他似的。

    “我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

    “我在海上筑造宫室,等你很久了!”

    耶律阿果抱着木头逼近他,持盈只觉得后面有墙壁,让他无路可退:“总有一日,咱们会见面的。”

    “你马上就要和我一样了。还记得那些归顺你宋国的亡国之君们吗?易服rou袒、献璧牵羊……赵持盈,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惨上一百倍!”

    耶律阿果的诅咒把持盈气得或者说吓得发抖,直指着他的脸厉声呵斥道:“闭嘴!分明你自己有违天道才有今日之祸,与我何干?”

    “哦,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耶律阿果绝不可能闭嘴,只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紧接着,他松了手,那根人高的柱子竟然直挺挺地砸了下来。

    “——北方苦寒,弟弟,你久在南地,多穿些衣裳再来!”

    持盈被这当头砸来的柱子吓得一个激灵,直挺挺地从床上弹起来,将旁边半昏半醒的蔡攸吓了一跳。

    “十一哥?”他揉了揉眼睛,只见才睡下片刻的皇帝额角涔涔地冒出冷汗来,头发都沾湿在了鬓边,蜿蜒得好似一片柳叶。

    他爱怜地将这缕湿发别到皇帝的脑后,而皇帝似乎没什么反应似的,只将右手手臂举起,伸出一根手指来,不知什么意思。

    “官家?”他又试着叫,见皇帝还是直愣愣地,便上手掐他的人中,“官家醒来!”

    而皇帝还是不说话,蔡攸疑心他是被梦魇住了,不然,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好像傻了似的?两个时辰前,皇帝从他家出发和太子一起驾临垂拱殿顾问群臣,定下了议和、增岁币、同金国划太行山而治的章程。群臣如李伯玉者虽有觉得童道夫望风而逃实为丢脸要求降罪的,也不觉得皇帝的这招做错了。

    虽然说的是归还燕云十六州,可童道夫连燕京城都打不下来,能拿上一半也算是不错了。太行山本不属于宋土,和谈若成也算是开疆拓土光耀祖宗,没有白白征讨了——至于金军已至河东十日可望东京,皇帝更是笃定:“他蛮夷小族,能有多少人口?无非是趁边备空虚才得直入,等童道夫回来叫他戴罪立功便是。”众人见皇帝说的这么笃定,扳起指头一算,金军十万宋军百万,十个打一个还有打不过的道理吗?遂将心放回肚子里,高歌官家圣明。

    持盈由此散会。

    那时候皇帝的精神倒还很好,只有些受了惊吓与凉风。蔡攸原本要冒雨走了,却得陈思恭传唤去了福宁殿,见到了天子为他空着一边床席等他共枕。

    蔡攸仍在回味当时的情景,分明是很正常、很温馨的一幕,却不知怎么的,再醒来时却成了这样。

    皇帝似乎被人中上传来的痛楚惊醒了神智,良久才从嘴巴里飘出一句:“把它搬走。”

    这游丝一样的声音如同天籁,蔡攸沿着持盈举起的手臂看去,那里只有一盏蜡烛,只是这位置摆的不好,身后就是一栋宫灯,被这宫灯一照,蜡烛竟然成了一根粗壮的棍物,将阴影直打在皇帝的鼻梁上。

    蔡攸赤着脚下床,将那盏蜡烛移开,皇帝盯着那烛火半天,脱力似的:“我做噩梦了。”

    蔡攸听了,连忙跑过去抱住他,持盈得了依靠,觉得身体活泛了过来,可是方才举着的胳膊却开始泛起麻痒,如同针扎一样,放也放不下来,他整个人都软倒在蔡攸怀里,只有一只胳膊还硬挺地举着着。

    蔡攸不知道他的苦楚,只问道:“十一哥,还有什么事?”又惊疑不定地沿着持盈的手臂看去,发现那是一大片空地,他疑心持盈看见了什么脏东西,只是天子寝居神佛共佑百毒不侵,谁的鬼魂会飘过来呢?

    持盈一时之间心神俱震,这种痛楚比他今天听见金人攻占河东更为厉害,他听到童贯失利时犹自镇定,听到金人攻占河东时玉山倾倒,但还能强自稳定地召诸臣工垂拱殿议事,迅速定下章程来,即使做噩梦,梦见耶律阿果如此恶毒的诅咒,他也只是神思不属了一会儿。

    可是他的手,他的手!

    比起他的政绩,他的领土,他的子民,更为金贵的他的手!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手,在蔡攸怀里放声哭了出来:“居安,我不能动了!”

    蔡攸被他吓了一跳,他与皇帝相识二十年,从没听过他如此悲痛的声音,一点点珠泪自持盈的眼眶里翻滚洒落下来,蔡攸才恍恍惚惚地动手将持盈那半边僵直的胳膊放下来,拢到自己怀里。

    “没事,没事,我去叫医官。”蔡攸握着持盈的那只手,“方才睡觉的时候叫我压着了吧?”

    他企图开一下玩笑,而持盈仍在震颤之中:“别去!”他不敢叫医官,医生来前,他还可以自己骗自己说治得好,医生来了,他要怎么办呢?若是医生永远不来,岂不是永远都有治好的希望吗?

    这可是他的手,比万事万物都要金贵的他的手,他点茶泼墨、写字作画、酿酒簪花的手!他眼睛里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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