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_青春荒废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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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荒废4 (第2/2页)

里出来,我虽然醒着,但是没有乱动。他去客厅喝了水,路过我时以为我还睡着,便摇了摇我,低声对我说:“别睡了,起来陪我说说话。”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他已经肿起来的眼睛。

    初秋的夜里,我和他就坐在地板上,相顾无言。

    我想问的东西有很多,但是稍微一想我也能知道个中缘由,比如为什么他能光明正大地活着,为什么他还活着,却完全不再留恋过去的一切了。这条命是少爷自己用尊严和未来换来的,他委屈求生,我却替他痛心。

    “你不想知道越淑来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我想离开这里,出去历练一番。留在这个小渔村,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用?”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我的心不知为何空落落的,虽然隐约想过有这么一天,但这未免来得也太快了,我只和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不到呢。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越淑的父亲想让我继续出国留学,等我学成归来,就能娶越淑了。”

    我皱眉,并不觉得事情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

    “不要再说了。”

    我还在斟酌怎样说出口,他便匆匆打断了,我盯着他的眼睛,感到无比失望。但是我早就没有失望的资格了,他走到这一步,也有我的一份助力。我曾经怨恨他随意改变我的人生,但如今想想,我也将他拖拽至如此绝境,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的命运。

    我没有立刻同意他天方夜谭的想法,只是表明,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是我赎罪的唯一方法。

    第二天我和他送越淑小姐去县城搭车。开往县城的班车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我看到他一上去就变了脸色,连话也不怎么说了,便想起他还有个晕车的毛病。我正想让他下车,自己亲自把越淑小姐送到县城,越淑小姐却从包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涂在少爷的太阳xue,然后让少爷靠在自己身上睡觉。

    他们两个好像是真的爱上彼此了。

    我闭着眼休息,这时却不知为何想到少爷抽屉里的那个钥匙扣——我终于想起了它的来历。

    那是他们俩有一次一起出去玩,越淑小姐在娃娃机里夹的,后来随手让少爷拿着,少爷最后也没有还回去。他居然把这东西一直带在身边。

    我苦笑起来,却也祝福他们。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少爷离开了小渔村,埋葬了此生最后的安宁。

    少爷在越淑小姐父亲的安排下出国,我没有跟着去,这也是他的意思。只是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变得极其独立成熟,更何况在国外可能我还要拖他的后腿,便欣然留下。他一去就是五年,越淑小姐也等了他五年,始终不肯废弃婚约。她父亲被逼得没办法,即便将她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但还想榨干她的价值,将她当作联姻的棋子,更何况少爷当时隐隐有不再受他控制的趋势,多重阻碍之下,少爷还是与越淑小姐退了婚。但越淑小姐性格豁达,没有追问退婚的原因,只让我跟少爷说,她最多再等他两年。

    之后的两年少爷的事业也逐渐好了起来,他一开始成立的那个小公司,两年后已经颇具规模,但是这样远远达不到越淑小姐父亲的要求。他悄悄把越淑小姐约出来见一面,打探她的想法。我笑着说他太过担心,越淑小姐的一颗真心谁都看得出,只有他一个人惴惴不安。

    得到越淑小姐答复后的当晚,少爷又大着胆子亲自到越淑小姐家去问她父亲的意思。这一次总算是谈成了,第二天这件事便登报,昭告少爷入赘薛家。

    这件事虽然免不了成为别人的谈资,但成婚的两个人是很开心的,我也替他们感到高兴。少爷遵守承诺,改姓了薛,当我问到自己需不需要改姓时,他反倒拒绝了。他入赘以后,我就改口叫他姑爷。婚后越淑小姐管薛氏药业,姑爷也跟着专心做起药企的事。他们为薛氏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偶尔也有见解不同的时候。

    我印象中他们有次为一个项目吵得特别凶,这个项目后来成为姑爷在薛氏的最后一个项目。一开始两人的理念还算一致,为了这个项目,越淑小姐甚至亲自做试验者,但是试验进行到一半,越淑小姐突然怀孕了。怀孕的事让两个人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即将迎来小生命,忧的是一旦他们决定留下孩子,试验必须终止。越淑小姐当时坚决留下孩子,而姑爷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不顾越淑小姐反对地,想让她终止妊娠,继续试验。我不忍两人为难,便主动跟姑爷提起,由我补上越淑小姐的空缺,替她完成试验。

    姑爷异想天开,居然问我是不是喜欢过越淑小姐,甚至恼羞成怒地不允许我为越淑小姐做到这个地步。我一怔,随即觉得荒谬,又觉得他可怜。在权力与金钱的滋养之下,他已经无法正常地认知情感了。

    我当时并没有解释,这个误会在此后的几十年里,也成为我某份情愫的遮羞布。

    即便我代替越淑小姐完成试验,我依旧无法阻止他们夫妻离心。在我看来,越淑小姐坚贞、清醒又爱恨分明,因此她无法接受爱人的变心,更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坠入无尽的深渊。为了薛氏与自己,她向警方举报了姑爷的试验。试验本就在伦理的底线边缘试探,这次举报让姑爷的心血毁于一旦,更让他从此被排除在薛氏的权力斗争之外。姑爷彻底向下堕落,但是我和越淑小姐都不会在再为他伤心了。

    越淑小姐生下小孩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她似乎经受了极大的创伤,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而在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产后抑郁”的概念,也根本没有人能为她解开心结。她对自己的儿子也冷淡至极,看着不知如何同母亲亲近起来又腺体残疾的小少爷,我似乎预感到,未来这个家里不会有一个正常人。

    没有人知道越淑小姐是自杀还是因为疏忽照料而死亡。她死后姑爷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却想到他们决裂之前越淑小姐向我泣诉姑爷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想安慰她说,姑爷本来就是一个自私冷漠、虚伪极端的人,你不必为此痛苦,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只是静静陪着她,单方面地与她共享情绪。

    过了几年,我对那个人的称呼由“姑爷”变成“老爷”。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死亡仅仅是我们的旅途中短暂的分离。

    我为他做了许多腌臜事,即便死了,也会陪着他下地狱。

    他生命垂危之时,也只有我陪在身边。我看着他沧桑得已经失去生气的面容,不禁感慨几十年前那个经常与我置气的小孩竟也逐渐腐烂成这副模样,而我已经记不起闪耀的青春时代里他的具体面容了。

    我们的时代已逼近尾声,却不知后辈是否仍将重蹈覆辙。我收回凝视于陈俭身上的目光,现在只专注于完成我一生中最后的赎罪。

    病房之外的广阔世界里,不知还有多少人正享有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然而正因为这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无论如何享用,最终都会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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