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净海伏波(三)： (第1/2页)

    次日，老人意外没有出现。

    之後数日，亦皆依然，虽然一官每天都还是绕道堤防，但看见的都只有那颗萧索莿桐，独自伫立，在无人的兰溪堤畔，心中失落不禁油然。

    这几天里，他显得心浮气躁，其实他是担心着老人，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发生了什麽意外？还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麽话，让老人生气，不愿再与他说故事了？他心里默默思量，是不是哪里惹恼了老人？但一官又觉得，老人并不是那种，为些小龃龉便不辞而别的人。

    正因如此，也让他更埋怨自己，都怪太过着迷於老人的故事，而让自己对老人本身一直疏於关心，导致居然对老人的其他事情，一无所知。

    一官既不知老人名姓，亦不知所居何处？更别说其他任何，有助於帮他找到老人的讯息，才导致如今落於，就算有心要找，也不知该从何找起的窘境。

    日复一日，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半月。

    正当一官渐渐开始怀疑，老人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再出现？这日清晨，他却远远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一如初见老人之时。

    老人今天没拿钓竿，他不再钓鱼，或许他从来也都不是为钓鱼而来，就如他自己所说。

    老人依然唱着歌，用他沙哑苍老的声音，一官默默走近，静静在老人身後，听他用一种类似小曲的音律唱着：

    「回忆像汪洋中的小船，

    来时艰难，去时感慨，

    而如今只剩下淡淡回望，在脑海中飘荡。

    悲喜谁与同享，笑泪唯有独嚐，

    谁在天涯留一抹残霞？

    谁在海角酿一壶余香？

    谁来听我把那些故事过往，慢慢说完？

    一个少年的流浪，他要去寻找梦里最美的地方。

    莫问波涛如何惊骇？

    谁知情义如何绵长？

    风里浪里，战鼓涌动、号角鸣响，

    放眼旌旗与桅帆，在烽火中猎猎飙扬。

    热血挥洒，英雄登场，

    注定是一局至Si方休的较量。

    叹，再叹

    烈焰难敌天凉，豪情在狂风中起灭；

    曲已尽人终散，心却依旧忐忑彷徨；

    时光写下每个人的结局，在岁月的纸上，

    任凭天纵英才，也只能在自己的梦里翱翔。

    好汉不要万古流芳，只求宿愿得偿，

    微烛之光，终究难将整片夜空照亮，

    或许人间根本没有天堂，

    为何独留下我，痴痴等待天光，

    而我却只能在此，独自将往事浅酌低唱。

    没了年华，碧血残yAn，

    梦里孤舟独桨，日久他乡故乡，

    或许，只能选择将遗憾遗忘，

    终於可将重担卸下，将紧握的双拳轻放...」

    老人的歌声停了，他就这麽静静坐在树下，今天他看起来，不似昔日那般驼背，那样老态龙锺。

    老人俯首兰溪，彷佛凝望着无尽溪水，如时光般在无声无息中悠然而逝。当然一官知道，老人的眼睛什麽也看不到，但他也知道，老人的心中还有另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却b，任何明眼人都更加透亮，能将这混浊的世事，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一官没有发出声响，他猜想老人在等人？会是自己吗？不然还会有谁？问题在脑海里流转，被疑惑淹没似乎不是他的风格，於是开口问道...

    一官的话还未出口，老人却已先发话：「小兄弟，今天怎麽来晚了？」

    一官似乎没听到老人的问题，也或许他现在并不打算回答，因为他实在有太多疑问等待解答，他必须立刻问出口说道，「为什麽这麽多天都没来？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说话同时，一官奔向老人，一GU脑抱着老人哭了起来。

    此举，着实让老人吓了一跳，或许老人早已见惯了，那些所谓的大风大浪，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但也或许老人的确已经孤独太久，所以对这种人与人之间，突如其来失控的情感迸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老人自始至终没能料到，这个每天早晨来听故事的孩子，会在这段时间里，对自己产生出这般依恋与不舍。

    老人的心，突然有所悸动，这是在老人过去一段很长的岁月里，许久都没再出现过的，久得几乎让老人，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

    毕竟是在红尘浪里，m0爬滚打惯了的老水手，老人反而放声大笑起来，他企图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无措，用笑声来隐瞒自己的情绪波动，在笑声未落之际开口说道：「傻小子，哭什麽哭，我这不是又来了吗？你未来的路还长，应该要懂得人生无不散宴席，在该离别的时候，要学会不哭，因为哭没有用，要学会让自己像个男子汉，潇洒挥挥手，互道声珍重即可。」

    一官哭声未绝，却又似乎听出了老人话中意涵，赶忙擦掉眼泪，抬起头问：「所以，你今天是来道别的吗？你真的要走了吗？你要去哪里？你的故事都还没讲完！

    你不是还说，要教我如何在大海上乘风御船；要教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要教我独步江湖的绝世武功；你还有好多好多故事，都没说完。你真的要走了吗？爷爷你别走，你不要走好不好？」一官一GU脑，把所有疑问一个个往外抛，一边说着，眼泪扑簌簌不停流下。

    这对一向骄傲的一官而言，是绝无仅有的。当然或许老人的离开，对一官而言，中断的并不只是故事，而是一个对未来的想望，一个在幼小心灵里，对未来自己理想形象的一种想像。

    老人渐渐收起了笑，拉起一官的手，在那棵莿桐树下，并肩而坐说：「原本我也没想到，此生我还会再离开这里。原本确实以为，我的生命就该在这里平静结束。

    只是突然间，想起一件未了之事，或许我必须去做，至少应该去试一试。所以今天来算是个道别吧！不告而别，实在不是我的作派；另外，也知道你必然还有许多事要问我，今天我就将所有你想知道的事，全都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卖关子，毫不隐瞒，也算是成全你我相遇的一段缘份吧！」

    一官似乎有点懂，又不太懂，所以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他问道：「爷爷，你要去哪？」

    老人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将背靠在身後树上，一如过往讲故事的那般姿态，开口说：「我要再次出海，在海上或许还有一个人，一直等着我，虽然已经这麽多年过去了，但或许...」老人终於还是哽咽，让他没法再说下去。

    一官猜到了，就在这几天里，他细细回想老人说的故事里，每一个细节，所以在他的心里，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他细声问：「是霜儿吧！她还在龙隐岛吗？」一官说得极小声，小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他没有把握，老人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之前说及许岛主、光头叔奋战而Si之时，老人也曾露出伤悲之情，但却从来不曾有过，如此不能自己。

    声音虽小，老人还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