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番外 第二天 (第1/1页)

    第二天上午，段喆正在伏案写字，房门被人用猛力一把推开。

    “你昨晚去哪儿了？”林一站在门口，绷着脸问他。

    段喆把正在写的东西用另外几张白纸盖住，平静地解释：“昨天晚上有点急事，出去了一趟。”

    林一咬紧下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掉头离开时摔上了门。

    段喆把那几张白纸掀开，提起笔继续往下写。

    他完全能理解林一的反应，任谁被放了鸽子都会生气，而林一又尤其讨厌别人食言。

    夜里九点多，段喆终于成功推开了林一的卧室房门。

    房间里仍旧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林一看都没看他一眼，翻身背对他，用被子蒙住了头。

    段喆走过去，把被子往下拽了一点，用手里的信封戳了戳林一的肩膀。

    愠怒终究没能赢过好奇。

    “这是什么。”林一接过东西，拿到脸前看了看。

    段喆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替我交给白砚初。”

    信封用胶水黏得严严实实，林一靠着床头坐起身，二话没说，直接撕开了封口。

    里面是一张对折过两次的信纸，他展开看了眼，又攒成一团，使劲摔在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

    那张纸上写了一堆类似于诊断建议的东西，包括他的精神病家族史，还罗列了几条容易被忽视或误诊的疾病症状。

    所有的内容都是以他会发病为前提写的。

    段喆走到门口，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拆开，捋平，重新叠好，塞回信封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把信封放在床头柜上，语速缓慢地对林一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精力异常充沛，完全不想睡觉，又或者不想出门，不想和人说话，心情低落到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告诉白砚初。”

    林一和患病的卓云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其实根本用不着他解释。

    “我没病。”林一冷冷道。

    “我知道。”段喆点点头，“我是说如果。”

    这个病在首次发病时有很高的误诊率，虽然目前没有明显症状，但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不会被突发事件所诱发。

    “林一。”段喆在床边坐下，抬手覆上他的头顶，摸了一把那柔顺的黑发，“你的世界里还有你哥，还有大提琴，未来你会遇到更多真心爱你的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林一歪头躲开了他的手。

    段喆顺势按住了他的肩膀：“你说得没错，你继承了你母亲的音乐才华，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成为一位优秀的大提琴手。你说她最爱大提琴，但她没有把大提琴带走，她把它留给了你。她没办法陪你继续走下去，但她的大提琴可以。”

    段喆弯弯嘴角，挤出一个略显牵强的笑容：“林一，你很坚强，也很勇敢，你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你想拉大提琴。”

    林一眼睛里的怒意渐渐消散，眼眶却有点红了。

    他压抑着情绪，提了一个与这段长篇大论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你要走了，是吗？”

    段喆愣了一下。

    林一真的很敏锐。

    可能会消失这件事，他是昨天买冰激凌的时候才发现的。

    起初，段喆以为是店员心情不好所以对他爱答不理，后来发现，店员根本看不见他。

    他转身跑出商店，林一仍坐在那张长椅上，正看着湖心发呆。

    他对段喆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段喆冲他伸出手。

    他的手径直穿过了林一的肩膀。

    他沿着湖边不知走了多久，逢人便打个招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到某一个瞬间，脚踏地面的触感突然变了。那种感受很特别，他能够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再次拥有了真实存在的身体。

    昨天回家后，他本来答应林一睡前会来陪他一会儿，但当他走上二楼，叩门的手却再一次穿过了门板。

    他像一个游荡在另一个位面的生魂，亲眼看着林一在房间里等到不耐烦，怒气冲冲地跑下楼，又一脸失望地拖着脚步回来。

    “不舍得我走吗？”段喆低声笑了笑，“你才和我认识几天。”

    林一垂下头，嗓音又闷又哑：“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我爸，我妈，全都说话不算话。”滴落的眼泪在纯棉被单上晕成了一片，“你也是。”

    段喆抬起手，把单薄的少年抱进了怀里。

    传言道，人在去世后魂魄尚会徘徊人间，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们会回家看看。

    卓云“头七”的那一天，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林一没有见到母亲的亡魂。

    他撞见了一个古怪的男人。

    这个人的怀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止是安全感。

    林一把湿润的脸埋进段喆的颈窝。

    这个怀抱里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是叫既视感吗？

    好像也不是。

    像是一种……

    拥抱过成千上万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林一抽噎着问：“你是代替我妈回来的吗？”

    段喆当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甚至不知道从这里离开后会发生什么。

    也许，他会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二零二三年，与三十三岁的林一共进那场约定中的晚餐。

    也许，白砚初听了他的话，林一的未来彻底改变，他不再会住进和安医院，不再认识纪春山，拥有一个更幸福的人生。

    也许，他所存在的那个未来会被完全抹除，他仍是一位在和安医院工作的心理咨询师，而林一已经成为国内顶尖交响乐团的大提琴首席。

    清空重启，再无交集。

    段喆回想起与林一相识后的一切，每一分每一秒都仍历历在目。

    林一喜欢吃甜食。

    喜欢和他手牵手。

    喜欢坐在户外椅上，一边回复粉丝的评论，一边看他给月季修剪枝条。

    他能记起林一做的每一道菜的味道。

    能记起林一摆弄手办时嘴角挂起的那一抹浅笑。

    他再次摸了摸林一的头发，说：“明天拉大提琴给我听吧。”

    “你……”林一紧皱眉头，指尖深深掐进了段喆的皮rou里，“非走不可吗？”

    不愧是学大提琴的，人没多大点儿，手劲儿倒挺大。段喆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扶起来，凝视着那张清秀的脸。

    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林一的心跳刹那间乱了节拍，在对方靠过来的同时紧紧闭上了眼。

    一个吻隔着他的刘海，轻轻落上了他的额头。

    段喆把他按回怀里，下巴贴着他的发顶，像哄小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想不想听一个睡前故事？”